他瞥我一眼,向一旁的人吩咐道:“取紫金膏來。”
我咳嗽一聲,滿地下沒一個人動。
珍珠丸子,珍珠燴五蝦,珍珠雞,珍珠牛柳,珍珠綠玉……
我挾起個丸子遞到他嘴邊:“吃吧。”
他張嘴咬進去,定定看著我咀嚼。
好象在咬我的手指頭或是鼻子那種眼神。
我笑笑:“好吃麼?”
他動作很硬很明顯,嚥了下去,說道:“很好。”
我筷尖指了指:“把那個翅子撕下來,皇上喜歡啃那個。”
他咬牙的聲音我聽得很清楚:“朕一點兒也不喜歡啃雞翅膀。”
一邊伺候的太監動作極快,拿小竹刀把雞翅卸了下來,利落的夾進皇帝面前的碟子裡。
飯畢。
“上午忙不忙?”
我點頭:“忙得要死。你呢?”
“朕不算忙。”
我嗯一聲:“等那些人吃完飯回來了,我也跟你一起去見識見識,今年都有些什麼英才俊傑。”
龍成天抹抹嘴:“也沒什麼好看。”
我道:“怎麼會?我才剛聽到有意思的,怕你們封了口不讓人說話,正好借用膳岔一岔,下午一起聽,我倒想看看這個人說些什麼好聽的。”
他挑挑眉毛沒吭聲,我扶他一把,在錦榻上歪著,把領口鬆一鬆,枕著他胸口也靠著。地下的人知機的都退了。我把他靴子褪了,握住他腳掌輕輕揉捏:“腳痛得很麼?”
他睜開眼看我一眼,又合上眼說:“也不怎麼痛。”
我雙手貫注真力,替他活了一回血,又替他搓揉腳趾腳心。掌上的熱力令他的腳趾都添了一層血色。
“暖些不?”
“嗯……”他鼻音甚重,聽起來朦朧欲睡。
“喂,別睡……”我輕輕搖晃他肩膀:“上午我讓人給你遞的那個水兵衛的摺子,你看了沒有?”
他嗯唔一聲,看起來是睡著了。
我鬆開手,好氣又好笑坐在那兒看他。
昨天晚上怎麼也不肯睡,今天精神不濟又能怨誰。
我靠著他也盹了一會兒,小陳的步聲一近,我便睜開了眼。
他輕聲道:“新才子們都回來了,是不是喚醒皇上?”
我低頭看他,輕輕把錦氈向上拉一下,替他把面上的一莖頭髮拂開:“不用,讓皇上多睡一會兒。”
小陳臂上搭著繡金錦裘,我已經輕快的站起身來叫他們把簾子放下來:“我到前面去瞧瞧。你不用跟來,在這兒看著些,叫茶房藥房的人預備著,別回來又有藉口不吃藥了。”
小陳伸伸舌頭:“他們哪敢不謹慎。”
一行人,除了走在最前頭的換了,其它還是龍成天的原班人馬,到了前殿的側門,我頓一下腳,前面稟禮太監唱道:“皇上駕到。”
我心中好笑,邁步走上龍座。前面一層紗羅的簾幕已經放了下來,殿下整整齊齊跪了兩排人,並無一人敢抬頭覷看。
我端坐下來,整整袍子下襬,太監唱諾:“平身──”
旁邊有太監拿著名冊,上面已經有十來個名字勾過,龍成天效率真是夠可以,一上午已經問過這麼多了。
我把名冊拿起來看,那個姓陸的名字下還沒標記,估計是他語出驚人,耽誤了大家時間。
我點一點頭,太監在簾子側縫裡收到我的眼色,道:“陸昇平上前。”
有一人從右邊佇列裡出來,穿著青色的布袍,書生巾上綴著碎玉。我目力已經遠非當時可比,隔著一層薄紗,還是可以看清那人眉清目秀,一臉銳氣。
嗯,看得出文采是肯定有的,不過這樣性格的人,一般總是死得很早,當官恐怕不合適。
但是這種人放歸於外,一肚子懷才不遇的怨氣,又不知道要生多少口舌事端。
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呢?書生煽動起人來,也還是挺有本事的。
我慢慢在那個名字上點一下,又點了一下。
不知道能不能訓出來,這種人要洗他的腦子比較難些,不過這種人呢,如果認準了一個目標,一定是至死不渝。
值得一試。
我嘴唇張翕,楊簡朗聲問道:“陸才子,上午之論且不忙談,皇上有題問你。”
他躬身道:“學生洗耳恭聽。”
嗯,不敢自稱臣屬了。
我輕笑,倒還懂得改進,不錯不錯。
楊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