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1部分

�侵忠隕�詈退嘉�募蚱遊�匭緣慕∪��俠淼木�癲嘔崾迪幀�

論任性與不可捉摸

看起來現在的軍人是代替了放浪者而成為人類的最高理想人物了。我們不要那種任性的、無從捉摸的、難於測度的自由人,而要合理化的、有紀律的、受統制的、穿制服的、有愛國心的工人,要在有效的管理和組織之下,五六千萬人所結成的一個民族能共同信仰同一種主義,皈依同一種思想,喜歡同一樣的食物。關於人類的尊嚴,我們有二種相反的見解:一種以放浪者為理想;另一種以軍人為理想;前者認為保持其自由和個性的人,是最崇高的典型,後者認為喪失了獨立的判斷力,將私人意見完全受制於統治者和國家,那才是最優越最崇高的人類。二種見解都可加以辯護,前者以常識為辯護,後者以邏輯為辯護。用邏輯去替愛國的自動機式的理想做辯護,是不很困難的。愛國的自動機是模範公民,可以當做達到另一個外在目標的工具,這就是國家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又是為了另一個目標而存在,這個目標就是去克服另外的國家。這一切都可用邏輯很容易證明出來——又簡單又坦白,所有的呆子都會死心塌地的相信。歐洲許多“文明的”和“開化的”的國家,在過去和現在都抱著這種見解,這實在使人好似難以相信。理想的公民是那種以為被遣到阿比西尼亞首都去,而結果卻是在西班牙登岸的軍人。這種公民又可分為“甲” “乙”二等。那“甲”等的是那些在統治者所認為較好的公民,這種人曉得了他們是被運到西班牙去時,仍是非常溫順、愉快,自己禱告,或由軍中的牧師代為禱告,感謝上帝派遣他們到槍林彈雨中去為國犧牲。那“乙”等的都是些未曾充分開化的人們,那些知道了被運錯了地方,而心中覺得憤恨的人們。在我看來,那種內心的憤恨反抗情緒,是人類尊嚴的惟一標誌,是那幅陰森慘淡圖畫中僅有的希望之火花,是人類在未來世界中恢復原位的惟一希望。

所以,不管它是什麼邏輯,我自然還是擁護放浪者。我絕對擁護放浪者或流浪者,而口中或者也說並不如此。我們這種矛盾心理就是我們的文明惟一的希望,我的理由很簡單:我們是猴子的嫡系而不是牛的嫡系,因為我們有矛盾的心理所以已經變成更優越、更高尚的猴子。我的自私使我願意讓牛有一種溫順而滿足的脾性,在人類命令下,無論是被領到草地上,或是屠宰場裡,都能保持同樣曠達高尚的心思,一心一意地去為主人而犧牲。同時也因為十分鐘愛人類,所以我不希望我們自己也變成牛。

等到牛能開始反抗,心中生出反抗的情緒,或等到它們現出任性的樣子,現出較不服從的樣子時,我就要把它們稱做有人性的動物了。我以為一切獨裁製度都是不對的,這理由是一種生物學上的理由。獨裁者可以跟牛和睦相處,卻不能跟猴子和睦相處。

老實說,我從一九二○年後,對於西洋的文明已經減少了尊敬。我過去對中國的文明總感到慚愧,因為我覺得我們還沒有創造出一個憲法和公權的觀念,這是中國文明上的一個缺點:我始終相信建立一個共和或君主的立憲政府,是人類文化上的一種進步。可是現在在西洋文明的發祥地,我居然也看到人權、個人自由,甚至個人的信仰自由權(這自由權在中國過去和現在都享有著)都可以被蹂躪,看到西洋人不再視立憲政府為最高的政府,看見尤里披第型的奴隸在中歐比在封建時代的中國還要多,看到一些西方國家比我們中國只有更多的邏輯而缺少常識,這真使人暗中覺得欣慰,覺得中國是足以自傲的。現在我除了將中國人觀念中人類最高文化的理想表現出來,把那個中國人理想中聽天由命、逍遙自在的放浪者、流浪者和漂泊者表現出來之外,我還有什麼更便當的制勝良策呢?西方可也有這麼一個勢均力敵的良策嗎?可也有什麼東西足以證明它的個人自由和公權學說是一種嚴肅的、健全的信仰或本能嗎?這種信仰或本能可也有充足的活力,在今日那些炫耀的、穿制服的、同式同樣的工人消滅了之後,使思想的擺子擺到另一方向去嗎?我拭目待之。

歐洲個人自由的傳統怎麼會消失,擺子在今日為什麼會擺到錯誤的方向去,這是很容易明白的。這裡有兩個原因:第一是由於現代集體經濟運動的結果,第二是由於維多利亞時代中葉的機械觀念的遺傳。在今日的各種集團主義——社會的、經濟的、政治的——方興未艾的時候,人類似乎是自然地放棄了他的反抗權利,忘掉了他的個人尊嚴。當經濟問題和經濟思想佔了優勢,遮蔽了其他一切人類思想的時候,我們對於那種較有人性的知識和哲學,尤其是關於個人生活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