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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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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們幼時的那些夢想並不是沒有實現性的。這些夢想常和我們終身共存著。因此,如果我自己可以自選做世界上作家之一的話,我頗願做個安徒生。能夠寫美人魚(The Mermaid)的故事,想著那美人魚的思想,渴望著到了長大的時候到水面上來,那真是人類所能感到的最深沉最美妙的快樂了。所以,無論一個孩子是在屋頂的小閣上,或在穀倉裡,或是躺在水邊,隨處都有他的夢想,而這些夢想也是真實的。愛迪生、史蒂芬生、司格德(Sir Walter Scott)這三個人在幼年時都夢想過。這種奇妙的夢想,結出了最優美最瑰麗的果。但是較平庸的孩子也曾多少有過這些夢想。他們夢想中的幻象或許各不相同,但是他們感覺到的快樂是一樣的。每個小孩子都有一顆思慕的和切望的靈魂,懷著一種熱望去睡覺,希望在早晨醒轉來時發現他的夢想已成為事實。他並不把這些夢想告訴大家,因為這些是他自己的,是他正在生長的自我的一部分。小孩子的夢想當中有些較為清晰,有些較模糊,清晰者產生了迫使這夢想實現的力量;而那些較不明晰的便在長成的時候逐漸消失。我們一生中總想把我們幼時的夢想說出來,但是,“有時還沒有找到我們所要說的話,我們已經死了。”

第四章 論近人情(4)

講到國家也是這樣,她也有其夢想。這種夢想可以經過許多的年代和世紀,依然存在著。有些夢想是高尚的,有些卻是歹惡的。征服人家,和那些獨霸世界一類的夢想,都可說是噩夢;這種國家比之那些較有和平夢想的國家不安得多。不過另外也還有較好的夢想,夢想著一個更好的世界,夢想著和平,夢想著各國和睦共處,夢想著減少殘酷,減少不公平,減少貧窮和痛苦。噩夢常想破壞好夢,因之,二者之間不斷地搏鬥苦戰。人們為夢想而鬥爭,正如為財產而鬥爭一樣。於是夢想即由幻象的世界走進了現實的世界,而成為我們生命中的一個真實力量。夢想無論怎樣模糊,總潛伏在我們心底,使我們的心境永遠得不到寧靜,直到這些夢想成為事實才止;像種子在地下一樣,一定要萌芽滋長,伸出地面來,尋找陽光。所以夢想是真實的。

我們有時也會有混亂的夢想和不符現實的夢想,那是很危險的。因為夢想也是逃避的方法之一。一個做夢者常常夢想要逃避這個世界,但是又不知道要逃避到哪裡去。知更鳥常常引動浪漫主義者的幻想。人類有一種熱烈的慾望,想把今日的我們變成另一種人,脫離現在的常軌。只要是可以促成變遷的事物,一般人便趨之若鶩。戰爭總是有吸引力的,因為它使城市裡的事務員有機會可以穿起軍服,紮起綁腿布,可以有機會免費旅行;同時在戰壕裡已經度過三四年生活的兵士,而覺得厭倦了的時候,休戰也是情願的,因為這又使他們有機會回家再穿起平民的衣服,打上一條紅領帶了。人類顯然需要這種刺激。假如世界真要避免戰爭的話,最好各國政府行一種制度,每隔十年募集二十歲至四十五歲的人,送他們到歐洲大陸去做一次旅行,去參觀博覽會一類的盛會。現在英國政府正在動用五十萬萬英鎊去重整軍備,我想這筆款子儘夠送每個英國人民到利維埃拉(Riviera;法國東南地中海邊名勝區)去旅行一次了。他們以為戰爭的費用是必須的,而旅行是奢侈。我覺得不很同意!旅行是必須的,而戰爭才是奢侈哩。

此外還有其他的夢想,如烏托邦的夢想和長生不老的夢想。長生不老的夢想雖則也像其他的夢想一樣地模糊,但是十分近於人情,而且是極其普遍。不過人類如果真的可以長生不死,到了那時恐怕他們也要不知所為。長生不死的慾望,跟站在另一極端的自殺心理屬於同類。二者都厭惡這世界,以為現在的世界還不夠好。如果問為什麼現在的世界還不夠好呢?我們只要在春天到鄉間去遊覽一次,就能知道這句問話是不應該問而覺得驚異了。

烏托邦的夢想情形也是如此。理想僅是一種信仰另一世態的心境,不管它是什麼一種世態,總之只要和現代人類的世態不同就是了。理想的自由主義者往往相信本國是國家中最壞的國家,他所生活的社會是最壞不過的社會。他依然是那個在餐館裡照單點菜的傢伙,相信鄰桌所點的菜總比他自己所點的好吃。《紐約時報》“論壇”的作者說:在那些自由主義者的心目中,只有俄國的聶泊水閘是一個真正的水閘,而民主國家永遠沒有建築過水閘。當然也只有蘇聯才造過地底車道。在另一方面,法西斯報紙告訴他們的人民說,只有在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