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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皮箱的帶子鬆開,然後再鎖上皮箱,捆好皮箱的帶子,就這樣翻來覆去弄了好幾次,直到畢蒂來叫我,說時間不早了,我才下樓。

這一頓早餐吃得匆匆忙忙,究竟是什麼滋味也不知道。吃畢從桌邊站起,我感到一陣輕鬆,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便說道:“唔!我該向大家告別!”於是,我便向我姐姐吻別。她正坐在通常坐的那張圖椅上,向我笑著,頭不斷地點著、搖著。然後,我向畢蒂吻別,接著又用兩條臂膀摟著喬的脖子。最後,我提上旅行皮箱出門而去。我走出沒有幾步,忽然聽到背後有一陣雜沓的聲音。我回頭望去,看到喬向我擲來一隻舊鞋,接著畢蒂又向我擲來另一隻舊鞋。①我停步向他們揮帽表示謝意,親愛的老朋友喬揮動著高舉過頭頂的那隻強壯右臂,用嘶啞的聲音喊道:“烏拉!”而畢蒂則偷偷地把圍裙遮在了面孔上。這便是我離家時最後看到他們的情景。

①英國民間風俗,祝福遠行者。

我跨著大步向前走著,一面走一面想,這一次出門比我想象中要自在得多;同時又想到如果有一隻舊鞋向馬車後面擲過來,那可就不成體統了,因為大街上那麼多人會看到的。我得意地吹著口哨,全身輕鬆自如。這時,村子裡一片靜悄悄,薄霧正無聲地消散,彷彿有意在我面前展開一個大千世界。我在這個村子裡是那麼無知,那麼渺小,而村子外的世界是那麼難以捉摸,那麼廣闊無邊。想到這裡,一股激情使我突然抽噎起來,眼中迸出了淚珠。這時已到村邊,指路牌正豎在那裡。我用手撫摸著路牌傷感地說道:“我親愛的親愛的老朋友,再見。”

我們無須因為流淚而感到羞愧,上天自當瞭解我們的心。淚珠就像天上落下的雨露,可以把蒙在我們心頭,使我們昏庸糊塗的灰塵洗淨。這次嗚咽之後,我心頭比剛才好受多了,因為悟出了慚愧,看清了自己的忘恩負義,心境也平靜下來。如果早一些落淚,我一定會請喬送我上驛站。

眼淚完全戰勝了我,一路靜悄悄地向前走著,淚珠禁不住又從眼中落下。就這樣,我登上了馬車,離開了故鄉的村鎮,痛苦的心中在不斷地思慮,在前面換馬時,我是否要下車趕回家,在家中再住上一夜,然後好好地告別。換馬了,我的決心還沒有下,只有自我慰藉,在下一站換馬時再下車趕回家也是一個很合理的安排。一路上,我不斷地思考著,盤算著,忽然又出現了幻思奇想:那個沿著道路急匆匆向我們迎面走來的人不就是喬麼,多像他呀。於是我的心怦怦直跳,彷彿喬真的來到了這裡。

馬車向前駛去,一站接一站地換馬,要想回去已經因為馬車愈駛愈遠而不再可能。我便任隨馬車把我帶向前方。這時,薄霧已經全然散去,在我面前鋪開一個光亮的大千世界。

皮普遠大前程的第一階段到此結束

第二十章

從我們鎮上到倫敦乘馬車需要行五個多小時。剛剛過晌午一會兒,我乘坐的四馬驛車便進入市區,和四面八方駛來的各種車輛匯流成擁擠混亂的交通,然後停在倫敦齊普塞德伍德街那裡的交叉鑰匙形旅館招牌下。

那時,我們不列顛人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如果有人懷疑我們的東西不是人間第一,懷疑我們英國人不是人間第一,這個人就是判國的罪人。若非如此,在我被倫敦的龐大驚傻的同時,我也會對倫敦有些小小的懷疑:難道倫敦不也是醜陋的、道路彎曲的、又狹又窄的、骯髒不堪的城市嗎?

賈格斯先生已經及時地派人送來印有他地址的名片,地址是在小不列顛街,在名片的後面還寫著“出史密斯廣場,離驛站不遠”。我僱了一輛出租馬車,車伕穿著一件油膩膩的外套,外面披著許多層斗篷,其數量之多和他的一大把年紀差不多了。他把我扶上馬車後,就用發出叮噹聲響的摺疊式上下馬車用梯把我擋起來,好像馬車要駛向五十英里以外的什麼地方似的。他費了好一陣功夫才爬上自己的趕車座位。我記得他那車座上裝飾的篷布原是豌豆綠色的,歷經了風雨吹打,而且被蟲咬得破破爛爛。車子的裝備也非常古怪:外面有六頂大華蓋,後面都是些破爛東西掛著,說不清有多少跟班可以隨車攀在上面;下面還有一個耙子,看來是防備那些所謂業餘跟班頓生好奇而想試攀一下的。

我似乎還沒來得及把馬車欣賞完,還沒有弄懂這馬車怎麼會像一個堆草的院子,又像一個廢品店,還有為什麼馬吃草的袋子也放在馬車裡面等等奇怪的事情,就看到馬車伕準備下車了,好像馬上車子也要停了。一會兒,馬車真的停在了一條幽暗街道上的一家律師事務所門前,事務所的門開著,上面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