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重的訊息,讓朝中亂成了一鍋粥。而自封長清入軍中之後,史靖園便接掌了一半的宮中防衛,他自己又是皇帝貼身信重之人,這番出事,彈劾他的摺子立時堆山填海也似地冒出來。 當日陪同的護衛都已經解職被押,而他自己作為皇上安全護衛的第一負責人,雖然很想陪在燕凜身邊,卻也只好先在家中待罪。 可是等了幾天,他也等不到宮裡一句話。派人打聽訊息,聽說燕凜沮喪失常到那種程度。他哪裡還顧得該待什麼罪,避什麼嫌,直接就闖入宮中。 他的身份貴重。又素與燕凜相厚,這個節骨眼上。大家見他如見救星,宮中內外,誰會攔他。竟是由著他衝上去,強行撞開御書房緊閉的大門,大步行了進去。 “出去。滾出去。”沙啞而有些艱澀的聲音,從御書房最黑暗地角落裡傳來。 御書房大得出奇。 如果不是有這聲音指引,在這個四周窗戶緊閉,僅僅從門外射來少數光線的宮殿裡,他還真不容易找到燕凜的位置。 史靖園望著那隱在黑暗裡地人,怒道:“陛下一直沒有治傷……”。 “出去……”憤怒的聲音高昂起來,完全不顧喉頭嘶裂地傷痛。 “我可以出去,但是皇上什麼時候出去呢?”史靖園冷笑問。 “不用你管……” “我不管……”史靖園怒目圓睜:“我不管?我不管,你就爛死在這書房裡頭不成!” 他憤怒得再也不顧什麼君臣禮儀:“燕凜。你太讓我失望了!看看你在幹什麼?受了打擊,就把自己關在黑暗裡,什麼也不做就這樣慢慢爛掉?這不是你向來最看不起的人。最瞧不起的事嗎?” 黑暗中的燕凜,默然無聲。 史靖園的聲音沉靜下來:“我知道現在你痛你悔。可當年刑場驚變之後。你何嘗不痛不悔。可是你能立刻站起來。做好一個君主該做地一切。為什麼,這一次。你卻不能。” “當年,當年,容相要我做一個好皇帝……”燕凜的聲音在黑暗裡一片飄搖。 “那如今呢……難道容相不曾……” “他交待我不要著急,不要擔心,我知道他要我安心地等他慢慢好起來,可是……” 燕凜倏地慘笑起來:“可是他其實不知道,他其實什麼也不知道……” 史靖園一怔:“不知道什麼……”他一邊說,一邊又向前跨了一步。 “別過來!”一塊價值不菲的名硯,砸碎在史靖園腳邊。 史靖園鐵青著臉止步:“皇上,我知道你難過,你傷心。可是,日子還要過下去。世界不會停在那裡等你好起來。朝政你不理,軍報你不看。你知道前方的軍隊到底怎麼了嗎?你知道我們大燕男兒在異國的土地上灑了多少血嗎?現在幾位政事堂的閣臣在勉力主持,可是,小事他們能決定,大事你不開口,誰好決斷?” 史靖園越說越暴躁:“還有那幾個刺客!屍體雖然在宮裡被用冰塊儲存著,可是皇上你不開口,別人就不能查驗。yxg。cc。手機站.yxg。cc不查出他們的身份,又如何調查其間真相?當日你的護衛全都解職待罪,你一直沒有交待,他們幾十個人的生死,就這麼不上不下地懸著!你一直把自己關在宮裡不出來,外頭已經是流言四起,臣子們看不見你,已經生出多少可怕地猜測?外番已經有好幾位王爺遞摺子要進京了探視了,京裡的一堆宗室也全都坐不住,現在四面八方都是火頭冒起來,你居然還躲在這裡什麼也不幹?” 燕凜沉默著,不說話。 史靖園嘆口氣,放緩聲音道:“還記得嗎,以前你曾經說過,你此生最佩服太祖的,不是他開疆拓土,天下無敵,而是,在痛失方輕塵之後,他還能站起來,繼續做一個帝王該做地一切。相比那些一生沉湎於個人傷痛,卻把家國百姓看得輕如鴻毛的君主,太祖是怎樣地負責任,有勇氣,有擔當!你地身體裡流著太祖的血……” “太祖失了方輕塵,便是做出再多地豐功偉績,怕也是人活如死。他雖做下那些英雄事業,也許心中,其實也恨不得在方輕塵死後,就這樣一直把自己關到死……” 聽他語出如此不詳,史靖園不覺大怒,再也顧不得他的情緒,大步逼前,厲聲喝道:“容相傷重,生死未卜,你竟然躲在這裡做如此打算!便是容相當真不測。……” 話猶未落,一物迎面飛來。 史靖園看準來勢,冷笑一聲。卻不躲閃。 那冰冷沉重的鎮紙打在他額上,剎時鮮血迸濺。史靖園咬著牙把話說完:“你這個樣子,他就是死了,也不會原諒你的。” 燕凜憤怒地大吼一聲:“閉嘴!容相不會有不測,他會好起來,他答應過的。他對我說過地……” 他在黑暗的深處怒視著從光明中走來,嘗試著要帶他走出這片黑暗的朋友。 不是不知道他地一片真心摯意,只是,他不是那個,可以引他走出這無邊黑暗的人。 不是想要傷他,只是,他聽不得任何人把一個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