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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吃人似的貪婪。

人性是女人的裸體,一覽無餘。

多迷人,捲曲的濃雲樣的秀髮,鮮嫩的肌膚,昨天和今天,有什麼區別。一樣的身體在記憶裡掙扎,搖碎豐茂的濃煙和呼嘯的破空而來的炸響,轟隆,一顆彈,暴起金屬碎片,還有刺鼻的死亡的味道。不用分辨方向,已經沒有方向,整個世界都在搖撼。一堵牆,好象是灰色的,坍圮下來,嘩啦一聲,灰塵盪到宇宙的上下左右。還沒弄明白,槍聲象鞭炮點燃了,到處都是,暴雨傾盆般。忙亂中,跌倒了,在奔逃的路上,熟悉的城市現在是地獄。一群野獸,狺狺的捉住她,象對待獵物一樣,她已經不是人,她只是一個動物。徒勞的,手象枯枝在暴風中搖曳抖出一片無意義,獰笑是釘板,在她的頭上,她看到刺目扭曲猙獰恐怖驚悚駭然……鋪天蓋地,饞涎和瘋狂比地震還可怕,她的世界爆炸了。

她應該有一條內褲,女人的內褲,柔軟而又迷人,它曾誘惑過自己。在春天,她孤芳自賞地歆羨自己婀娜的身材在衣鏡中,窗外有啁啾的鳥聲譜寫一闕春之曲。她喜悅自己的青春已經有了春天的味道,然而這一年她在號叫中失去了她的內褲,她顧不上她的課本,子曰,她全部的思想和行為都被拼命和掙扎鎖定,她要她的內褲,她為內褲而戰。為了內褲,她的肌膚被弄髒,因為只顧在地上扭擰。她的身體成了罪孽,後來她想明白了,她活著就是可悲,可她還自鳴得意,當初,她太幼稚。她的淚水和野獸的歡笑不協調地被泥濘,終於,她在一聲嘶鳴中弄丟了自己,她再也守不住自己迷人的內褲。她看見自己的靈魂在一九三七年的冬季踉踉蹌蹌失魂落魄,她的眼睛凝固成死魚的雙眸。

那一年的冬季,天很陰很渾濁。

她的心很痛,痛到麻木。

T臺上沒有人剝她們的內褲,她們的內褲比她那時候的要精緻要迷你,有的誇張到只有一根繩的地步,她清晰地看到她們的臀部耀眼地裸露在圍觀人的眼裡。她不敢想象,這樣的情景在一九三七年的冬季,在淪落的南京城會有怎樣的結局。

美妙的臀部和沉重的歷史對峙,她想不出這兩者之間是滑稽還是頗有意義。

她趟過屍體橫陳的大街,血流成河的上面摞積的人體,幾十年後藝術家們宣揚的人體美這時似乎荒誕到髮指。沒有人注意她的裸體,因為她已經死了。

在街道的中央,她看著那個少婦,象剛才她那樣,如魚在水裡撲騰了兩下,然後失去了她的內褲和女人的世界。這少婦美的驚人,想來娶她的男人一定高興的了不得。她身上的服裝質地考究,顯然她不是一般的市民,僅僅襯托她蝴蝶般雙腳的高跟鞋精緻的就已經表明了她的社會地位。但這一切在此時此刻都沒有了任何價值。對於這個世界,她粉嫩的鵝蛋臉,俏麗的容貌,蛾眉杏眼櫻桃小口只能增添她深重的災難。這少婦做了無謂的抵抗,在雙手晃了幾下中稀里嘩啦地被野獸剝光了衣服。

地動天搖,火光沖天。歇斯底里的叫喊聲不絕於耳,瓦礫在地上迤邐,一層一層地堆積,倒下一片房屋,剩下尖削的殘垣,城市的形狀變得面目全非,空氣中瀰漫嗆人的煙霧,到處留下異族的蠻橫。思維裡全是子彈的嘯聲炸彈爆炸聲孩子的啼哭聲老嫗的垂死聲男人的謾罵聲女人的尖叫聲……,還有異族殘忍的狺狺吠叫。

那少婦被輪流糟踐完,被提起坐在地上,她的兩眼呆滯,好象天上寂寂的灰雲。她無法擺渡自己的思想讓憐憫和愛惜停在她的港灣,那少婦衣衫不整,可姿容美得雁落魚沉。她不想接受這一切,可惜那少婦描得如絲的蛾眉,粉嫩的雙唇。那少婦卻出奇的鎮靜,攏了一下豐厚的秀髮,她裸露的雙乳震顫了六朝古都的冬季,她在蕭瑟中洞穿了自己的終極。她的決絕好象孔子的弟子子路,餓死是小失節是大。

凜凜的鋼刀凍結了人的活力,恥辱竟在異族的蹂躪下。悔,毫無意義。此刻,她瞠目灰色凝重的冬季一道白光撕裂國都的天空,刀掠過少婦鮮嫩的脖頸,時間停止,沒有慘烈的呼號,只有世界的停頓。她愕然野獸抓住少婦的頭顱,竟將她從身體上扯下,她駭然人類的心冷漠到無情,戰爭原來如此的逼真。

她欲哭無淚。

世界天昏地暗!

她死了,死在靈魂無歸的路上,她沒有國沒有家。她的心裡只有上帝,幾十年後她從世界的另一邊走來,上帝對她說人無所謂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

她想生就是死死就是生,也許這就是思想。當初她赤裸裸走進教堂,後來無牽掛地走出中國,其實就已經死了。

她死在成千成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