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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自己都始料不及。好象梵高的畫,他自己未必能想到有那麼輝煌的藝術成分。倒是中國山水畫的一代宗師黃賓虹對自己的“東西”信心十足,相信百年後,無人能出其左右。宗師就是宗師,好象東邪黃藥師,我行我素,誰都不放在眼裡,狂,要的就是那個勁;份兒,不是譜擺得大,而是能耐蓋人。

江湖,一個多風多雨,塞滿慾望的世界。

王小波不是大俠,他一定也沒相當大俠。看他的文字,半點兒瞅不出殺伐砍戮的影子,沒有血腥,只有茫然,發呆,不知所云,等待,侷促,尷尬……,都是小人物的生活,詼諧,戲謔,揶揄,半明半昧地嘲諷,似有似無地刁頑冥劣。

王小波其實沒有江湖概念,也沒有你死我活的慾望膨脹,有的只是近於偏執得自由的臆想和覬覦。他的文字是暗示性的人生詩歌,構架的是人人想得而未得的心理奢望:平等,寬容,和諧,博愛……,一句話,自在地舒展自己,自由地無拘無束,沒有羈絆的特立獨行。

這是文人的心念,文人的夢,文人的歌,文人的天國,家園……;也是芸芸眾生的。

別人做不到,王小波做到了。

王小波不激烈,不像魯迅那麼刻薄,尖酸,鄙夷,偏狹……,總要挖掘出所謂小人的靈魂,然後一個也不原諒。魯迅永遠徘徊在南方小鎮的世界裡,烏鎮,紹興,周莊……,即使美麗,那裡,在魯迅的筆下——精神的天地,心靈的國土——卻永遠瀰漫著落寞,孤寂,陰霾,逼仄,荒謬,忸怩……的煙瘴,地方的侷促連人都籠罩著不豁亮的暗影。

——魯迅的心是暗色調的。

好象深而高的天井,魯迅在裡面,可避風可躲雨,但心卻一刻不安寧,永遠蕩著不協調的波瀾。那是他的人文情愫的反應,他的心在不停地鏤刻著這個民族呆板的木頭,他要刻出一個有血有肉有魂的中國,一個露出剛強骨頭的中國。

魯迅是一張巨大的文化網上的蜘蛛。

魯迅讓人有些畏懼,讓人寒噤。很多人怕受了他的蟄,以為無聊;可魯迅偏要主動出擊,像好動症,思想活躍,吐出絲就把人纏住,死磨硬侃,非要扒了皮抽了筋拽出骨,方肯罷休,###痛快。

這是魯迅的風格,他是一個時代的倔人,強者。

他是文化界的“黃藥師”。

王小波沒魯迅那麼牛,他有些散,“懶散”,“無所事事”。像衚衕串子,一個遊手好閒,百無聊賴的待業,下崗,等待再就業的青年,抑或浪蕩街頭的混混……。其實這些都不是他的標籤,或者,這與他都無關。就像他不是業餘棋手,也不是馬路崖上下野路子象棋的愛好者,用車、馬、炮混時間,找樂子。

但他確實在一個不知所云的社會空間裡存在,像一朵雲漂浮著,遊離在正統文化範疇的外面,遊離在飄滿紅旗的意識形態的邊緣。好象一個沒有利益關係,利益屬性,利益瓜葛,利益芥蒂的怪客;他是一個沒有長矛的唐吉訶德;一個沒有政治野心,政治目的,政治意識的“弱者”;社會底層的伽西莫多。

王小波是作家,沒錯,應該這樣定義一個有社會屬性的合法公民的社會身份。畢竟他不是彈棉花的,賣小吃的,賣大力丸,老鼠藥,賣把式,發傳單,貼小廣告,擦皮鞋,按摩搓澡,推水泥,打零工,見城管就跑,給老闆幹活拿不到錢的農民工……。雖然,勞動是光榮的;雖然,這符合馬克思理論;雖然,行行出狀元。可王小波,還是選擇了在方格紙上耕耘,成為播撒文字的“稿紙農民”——作家。

魯迅去了日本,戴上了留學的帽子。王小波,也留了學,他去了美利堅。

王小波是雜家,什麼書都看,確實吸取了魯迅拿來主義的精髓。他像海綿一樣吸收了很多知識,當他飄洋過海打道回府,從資本主義重新投身到社會主義的懷抱中,卻沒有像魯迅那樣張揚,劍拔弩張,做文字的叫囂狀;相反,他無精打采,滿不在乎,淡然而從容地面對現實的壓抑,苦悶,做作,矯情,荒誕,滑稽,茫然,緊張,扭曲,慳吝……。目睹新時代的怪現狀,他依然照單全收,不論你是什麼主義,什麼團體,什麼體制,什麼規範,什麼管理……,諸多問題,諸多事實,彷彿與他無關,大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架勢。

他沒有魯迅那麼鬱忿的性格,那麼義憤填膺的革命情結,也沒有號動文化革命的魄力和風發意氣。他的文化理念是自由,精神基礎是獨立,人文面貌是理解,生活態度是寬容。

王小波是文化的性情中人,他不可能悖離文化,就像酒鬼離不開酒精。他批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