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宮娥捧了碧釀春,恭敬為她斟上。“孃親。”劉陌攜了上官靈,上前參拜,笑意盈盈,“兒子恭祝孃親新年安康,福壽安康呢。”
“好。”她亦含笑應了,滿幹了盞中酒。
劉徹不由看過來,蹙眉道。“嬌嬌莫要喝太多了。”
飲酒過多,亦要傷身地。
“人家開心麼,”她轉過頭來。笑吟吟的,酒意上湧。將雙頰染上淡淡的緋色。眸光明如星辰。“大過年地,陛下心情不好麼。”
這些年。她難得有這麼明朗的顏色,他便不再說了。
樂姬弄管絃,其調清深。這些年,雖然司馬相如與李延年相繼而去,樂府卻自由運轉,蒐集了不少民間歌謠,另譜了新曲。宮廷歌舞格調便一洗,清新可愛起來。只是在歡喜地歌舞,看的久了,也有些乏。皇家的宴會,說是家宴,又有什麼人敢真正放開心思?夜宴進行到深處,劉徹便覺得無聊,道,“各自散了吧。”轉身去看,阿嬌卻真的有些醉了。不由失笑,吩咐道,“皇后與朕一同坐車回去,你們自行回吧。”
綠衣不敢有異議,屈了膝,安靜退下。她將醉未醉,上了御車,掀簾看,忽然道,“雪停了。”
的確,在夜宴進行中,那雪,早就慢慢停了。
他好笑地聽著她的惋惜嘆聲,從背後將她攬入懷裡,問道,“嬌嬌喜歡雪麼?”
入懷是伶仃的,纖細腰肢,彷彿不盈一握。他曾經歡喜過楚腰纖細的玲瓏女子,到如今,卻隱隱擔心,這麼,是不是身子不好。
她側著頭想了想,青絲拂過他的下頷柔軟妥帖,道,“要是不冷,我便喜歡。”
喜歡那麼晶瑩玲瓏的雪花,卻怕她刺骨的寒,不敢靠近。
酒意有些朦朧了她的冷清,漸漸放開平日裡的靜謐自持,放縱了一點點小性子。劉徹看地歎為觀止,心道,若如此,時常酒醉一場,倒也不是壞事。
長門殿寧馨溫暖,佈置華奢,早已遠逾當年的椒房。掀了簾,便覺得一股暖意撲面而來。年前,有諫大夫上告大司農桑弘羊,掌管大漢財政,卻自己亦涉獵從商,中飽私囊,所得私財,年逾十萬。劉徹不過淡淡一笑,放在一邊。
關於桑弘羊手中錢財的去處,他倒是知道地。不過是全投在長門殿,長公主府以及柳裔與他自己身上了。桑弘羊篤信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今朝有酒今朝醉,便有一貫餘錢,也是不花掉不甘心的。
而讓他心甘情願作嫁地,除了家人,只有柳裔,阿嬌,和劉陵。
到如今,長門殿放眼望去,盡目三珍。有多少出自他地賞賜,多少是桑弘羊送來,他亦懶的計算。只是桑弘羊這樣地行徑,他身為帝王,雖然不必歡喜領情,倒也不至於見疑奪職的。
阿嬌,是值得金屋相待的女子。
所以,若那個人不能厚待她,就由他,來為她搭,一座金屋吧。
這便是劉徹所不知的,桑弘羊的心思。
長長的厚絨毯在燭光下暖意融融,阿嬌除了履踏上去,感覺舒適,愈發不耐皇后冕服的束縛,洗漱了,換了輕巧衣裳,對著鏡梳理青絲。鏡中容顏嬌美,比諸年輕時,也是不遑多讓的,她怔怔的看,忽然道,“徹兒,若是有一天,我老了,醜了。你還肯踏進長門麼?”
劉徹聞言訝然,揮退了宮人,問道,“嬌嬌怎麼突然這麼問?”
再漂亮的紅顏,終有一日會成枯骨,天崩地裂都尋不回。他若一直對她冷酷,背身而去,她便一滴眼淚也不會掉。但若經過這麼多年的溫情脈脈,依然還是那個結局,她無法相信,自己會紋絲不動。
劉徹低低的笑,親吻她的青絲,“嬌嬌那麼美,只怕連朕老了,嬌嬌也不會老呢。”
他抱她上榻,“常言道,結髮為夫妻,若嬌嬌不信朕的心意,朕便為你結一次發吧。”
誓言這東西最不可靠,心若淡了,便灰飛煙滅。阿嬌在心裡淡淡嗤笑,他們少年時亦曾為夫妻,到後來還不是勞燕分飛,可見全不靠譜。但不想打斷他的興致,便由著他,互取了一段長髮,輕輕打了一個結。眼角眉梢俱帶著笑意,軟化了他的冷酷,“如此,可好?”
她點點頭,凝神去看,心思卻忽然如同被雪地裡的冷水澆過,冷到了極處。
那糾纏成結的髮絲裡,分明有一根,淺淺的白髮。
兩天三千字,大淚。推薦票飛飛
第六卷:歌盡浮生 一四六:烏孫有使從西來
新的一輪紀元,劉徹定的是個“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