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轉瞬即逝的濃烈妖氣,一把將朝曦弓拋在一邊,傾身將她扶了起來。那軟癱的身體甫一摟入懷中登時令他亂了分寸,“酹月!”
她緩緩睜眼,望著面前玉帶雪袍的俊逸男子,周遭籠罩著令人莫名心安的氣息,而那額間火紅的一道天火刻印,清晰昭示著他的神格。
九鳳之子,扶桑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少主,鳳池吟。
他見她醒了,起身便將她打橫抱起,緊隨其後而來的黃衫少女俯身撿起朝曦弓,恭敬地捧在懷中。
“鳳池吟,”她被迫枕在他溫熱的心口,低低開口,“你……為何要來。”他不會不知道,非試煉者擅闖畫壁之森會被天帝褫奪神格,縱然他貴為九鳳皇子,只怕也是難逃苛責。
沒有回答,只是環抱住她身子的手臂驀地收緊,他突然拈了行雲訣,拔地而起。
察覺他要將她強行帶走的意圖,她淡然一笑,“破壞試煉的規矩,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呵。”
“……閉嘴。”面對著懷中重傷女子刻意的挑釁,他微微蹙眉,感覺到愈來愈多濃膩的鮮血浸染到自己的身上,他雖然極力自持,然而身軀仍是不受控制的僵了起來。
她望著身下急速閃逝的風景,突然開口:“停下。”
他不肯止住前行之勢,只靜靜地望著她。“我以為你現在最需要的是治療。”他的手臂驀地加重了力道,似在宣告,亦似在堅持著什麼。“扶桑山中的化生池,可以為你續命。”
她淡淡一笑,突然蓄力推開他,跟著身子一翻,轉眼便穿過厚厚的雲層向下摔去。
“酹月!”鳳池吟失聲驚呼,本能地便伸手去拉,跟著俯身墜了下去,終於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纖細的足踝。冰涼的觸感甫一入手便是一陣無法自制的心驚膽顫,身子急俯而下,一把將她扯入懷中。“你想死麼!”極度驚慌之下,他的聲音控制不住地疾厲了起來。
她輕笑,纖細的手指悠悠指向下方一處霧靄瀰漫的山頭,語聲如泠。“那裡,將是我的埋骨之處。”
“胡說。”他蹙眉,很是不以為然,“我不會讓你死。”
她仍是輕笑,面上淡淡的憂傷緩緩隨風而逝,眼底卻漸漸釋然了起來。她的手掌攀上他寬厚的肩膀,一片雪色中,那兩抹白皙彷彿深深融了進去,再難分辨。他低頭看她,素裙黑髮在疾風中獵獵飛揚,他只覺頰上一陣微癢,輕而柔,側目望去,卻是兩人的髮絲不知何時竟糾纏在了一起。
他的發,她的發,白如銀雪,又黑如永夜,夜色中如裂錦鋪陳,泛著細碎的柔光,旖旎糾纏帶來微妙的溫潤觸感,無端纏綿,繾綣自生。
這白到了極致與黑到了極致的糾纏,似是對立,卻又似是和諧。他不禁看呆了眼,不提防她抵在他肩上的雙掌同時使力,再次成功的推開他的身子,轉而翻落下去。
雲霧茫茫的半空之中,她如瀑的青絲被疾風吹動裹住了纖弱的身子,她在仰面摔去的瞬間甚至向他綻出了一抹清冽的笑意。被血水染透的群裳獵獵飛揚,她空谷幽蘭的風姿映入眼中,竟而化作血色的一株曼珠沙華,令他一貫冷靜自持的心中一處綿軟破土而出,開枝散葉,長出名為疼痛的果實。只恨不能代她痛,代她苦,只恨不能代她扛下這命中註定的劫,讓她完璧無缺,讓她淨無瑕穢。
不及多想,他再次俯身追了下去。無邊無際的霧靄默默籠罩著寂夜的山頭。他知道這山,天台山,女媧聖地,原是散仙羽化登仙的極佳去處。望著她踉蹌而行,素白纖細的足背踩過凹凸不平的泥地,留下一串串或深或淺的足印,及至那身影在繞過一株參天古樹後猝然加快了腳步,他幾乎是瞬間壓下了雲頭,收訣落地。
她遠遠地立在山巔,伸手扶著一棵參天老樹望著身前一大片連綿的墳冢出神,連他何時走到她身後她都恍然不知。他走到她身側,只見一塊散發著濃濃瑞氣的青石碑正穩穩佇立。
女巫魂兮,靈遊林兮;
守我家兮,老祖屍兮。
萬年睡兮,帝俊生兮;
子炅鷙兮,祖羲和兮。
行人安兮,神賜福兮。
他突然生了極度不安的心思,聲音也不由得疾厲了幾分。“跟我走!”她身上綿延一片的血汙讓他觸目心驚,蒼白如紙的臉色更是讓他心中隱痛不已,“有什麼事也不比治傷重要!”
酹月沒有轉身看他,怔怔站了片刻,她驀地上前走入那連綿的墳冢之中,在其中一個墓草尚青的墳冢旁站了片刻,跪坐了下去。“娘。”她輕聲喊了喊,歪過身子靠在了那青石碑上,手指緩緩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