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晚歌尋到那株長生果藤,已經三月。這期間,她以不死藥煉製所需眾多為由,讓酹月採還魂草煉製藥引,自己則往返精舍與山中,照看長生果藤。
“月姊姊,若果真如晚歌所說,那長生果藤九年抽根,九年發芽,再九年才可結果,如今那果藤不過剛剛發芽,九年……咱們哪有那麼多的時間?王的旨意可是要您三年之內就交出不死藥呢。”玲瓏望著爐中緩緩躍動的火苗,不無擔憂地說。
而她面前一襲白衣勝雪,沉靜淡然的眉目經年不變,聞言只是將挑揀好的藥材倒入搗藥罐中,這才略略抬眼:“玲瓏。”
“在。”
“你當真相信,這世上會有長生不死的神藥?”酹月淡淡啟口。
玲瓏遲疑了,手中扇火的小扇子也停下了動作。“只要月姊姊還在煉藥,玲瓏就信它有。”
酹月不語。她沉默的時候,玲瓏也在沉思。人道迴圈,萬物眾生,到了都免不過一死,即便是萬人之上的王,說到生老病死,也只是凡人而已。是不是真的能有神藥可以長生不死,她不知道,可是她信任月姊姊,只要月姊姊一天沒有放棄,她就信她可以煉出王要的神藥來。只是那個晚歌……她不喜歡,當真是不喜歡,明明大家都是女子,她卻故意招惹公主喜歡,這也罷了,她偏偏還總是對著月姊姊動手動腳,這件事,著實惱人。
酹月淨了手,卻不忙離去,望著自己的掌心怔忡起來。
玲瓏偷眼瞧她,咬咬嘴唇,忍不住道:“月姊姊,你總是不去看著長生果藤,真的不要緊嗎?”
靜靜抬眸。“為什麼這麼問。”
“煉藥可是你們兩人的事,為何她就自己一人看著果藤,卻只吩咐姊姊做些煉藥的瑣碎事,分明是想佔著大功罷了。”玲瓏尖聲道,語帶不忿。“也是,她一個外族人,想在本族立足,總是要多些恩眷。”
“玲瓏對她,當真是不喜地緊。”面對小丫頭一疊聲的抱怨,酹月只是淡淡一句帶過。
玲瓏一怔,“難道月姊姊喜歡她?”
這番,輪到酹月沉默了。喜歡嗎?她暗暗在心底裡否定,對晚歌,她沒有不類的想法,只覺各人有各人的命數,亦有各自的路數,若不能易地而處,誰也無法指摘誰的不是。煉藥是王的命令,她雖淡泊世事,卻也為一族老幼擔待,接了這將自己置於炭火之上的指令,這是她身為巫女的使命,也是必然。選擇守護,註定孤獨,也註定早晚會被犧牲,從她承襲巫女之位的那一刻,她早就看淡一切。只是晚歌,她又是為了什麼如此執著?以她的聰明不會無知到相信這世間真有長生不死的秘藥,那麼,她如此執迷當往,又到底為了什麼?
她思慮不清,只是從她將藥引練成那日起,晚歌便愈來愈少回來精舍了。偶爾回來,也多在夜半時刻,踏一地清霜,分花拂柳而歸,躡手躡腳跳上窗,再潛入她臥房,青衣上沾了淡紅的花瓣,她也不拂去,只披一身月色站在她床頭,柔柔地瞧著她。
每當此刻,她便再也無法強裝沉睡,只好擁被起身,冷臉喝她出去。開啟的木窗流淌進一室月光,她拖著長長的影子,越發賴皮起來。“酹月姊姊,唔,這次,可有十日沒見了呢。”
笑容妖嬈中帶著濃濃的寵溺,那女子幽魅的眸心漾開絲絲漣漪,襟前沾著的花瓣恰如其分地落下,將將便落在她的手背。她略略觸動,伸指拈起。
“你可知我為何如此緊張那長生之果。”
酹月本心存疑慮,不想今夜,晚歌竟主動提起,不由抬眸望去。晚歌執起她手,將她指尖花瓣銜入口中,輕輕咀嚼。少頃,復又含住她的指尖,在她急於抽回的同時瞬目輕笑。“所謂長生,無非兩種,一種延其性命,一種,延其青春。從前,我一直追求的是前者,然而現在,你卻讓我有了別的念頭。”
“我從未見過哪一個女子,有你這般清靈的雙眼。”
“呵,你與兩年前,都沒有什麼變呢。”
“你早就見過我。”非是疑問,此一刻,她面對那雙桃花般嫵媚的眼,眼底神色未變,心底卻靜起波瀾。
晚歌笑了,傾身上前,鼻息幾乎打在她的臉上。“你以為,我為何要討你的足釧。”一手探入被底,捏住她細潤的赤足,輕輕揉捏。“只可惜,你心有天下蒼生,卻容不下一個我。若非我令王青眼相看,又哪有今日之機,得與你如此親近。”
“放手。”
晚歌自是不怯,另一手撫上她的花瓣樣瑩潤的臉頰,痴迷地細細摩挲。“十年,百年,更久。我要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