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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主意只能在心裡想一想,實際上卻萬萬做不得。甭說做了後會被國法追究,即便是自己的良心,也會日日受到煎熬。
彷彿又猜到了魏徵的想法,元寶藏淡然一笑,用嘲弄的語氣說道:“老夫倒不是看中這官賊之別。陛下常年不理政,朝中奸佞當道,底下汙吏橫行。這官把賊的活都幹了,也沒必要再跟賊人勢不兩立了。”
好在是坐於馬車裡邊,魏徵不至於驚詫地跳起來。在他印象裡,頂頭上司元寶藏雖然為人圓滑,對朝廷卻一直忠心耿耿。此刻突然從對方嘴裡聽到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實在令其有些措手不及。可轉念一想,也就明白元寶藏為何如此憤懣了。
老人家分明是已經徹底對朝廷絕瞭望,不再打算把自己綁在這艘爛船上了。皇帝陛下剛剛停止了東征,便立刻去北邊會盟突厥。算起來,連續四年,總計在東西兩都也沒呆上六個月。即便是在那僅剩下六個月裡,皇帝陛下也沒心思理會朝政。反而不是找找這個祥瑞,就是搜搜那個吉兆。弄得很多地方官員根本不做事,天天想方設法四下蒐羅奇花異草,珍禽怪獸,以求晉身之階。
想到這些,魏徵也有點兒心灰意冷,嘆了口氣,低聲問道:“那大人是因為什麼不願意在張金稱的側面給他一下。咱們送份人情給程名振,事後多少也能收穫些好處!”
“老夫為難就為難在這兒!”元寶藏繼續唉聲嘆氣,卻不肯把話說清楚。“明裡,老夫是官,他是賊,老夫不能幫他。暗裡,老夫若幫了他,唉……。”
“大人……。”魏徵正準備繼續追問元寶藏有何為難之處,看看自己能不能幫忙出主意解決,馬車卻已經行使到了郡守衙門。賓主二人理智地閉上嘴巴,下車,並肩入內。待走到書房,卻失去了剛才的氣氛,一時無法把話題再繼續下去了。
“如果大人不方便出面的話,還是像先前‘養虎吞狼’之策一樣,由屬下代為……”魏徵猶豫了片刻,試探著說道。
元寶藏輕輕搖頭,背對著魏徵,目光落在了書房內的一幅水墨畫上。畫中是一處崇山峻嶺,嶙峋的山石間,隱隱有白霧飄出,彷彿裡邊藏著無數神仙鬼怪般。
以前魏徵常來元寶藏的書房,卻很少注意這幅畫。此刻懷著心事細看,突然發現畫裡畫外都好像別有深意。按照落筆的技巧和用墨的濃淡來看,此畫算不上什麼佳品。除了畫側幾行小字寫得頗有功力外,幾乎再無令人可稱道之處。
但這樣一幅畫,卻被元寶藏當成了寶貝掛在書房的牆壁上,根本不怕人嘲笑他不懂得欣賞。魏徵得不到元寶藏的迴音,只好繼續從畫中挑其值得收藏的地方,順著字跡向下看,卻看到一個非常漂亮的私章。
私章用得是梅花古篆,筆畫彎彎繞繞頗為複雜,很少人能認識,會寫的人更少。但這一點兒難不倒魏徵,他略略留神,目光立刻像電一樣凝聚了起來。恰恰元寶藏在此時回頭,眉毛向上一跳,低聲追問道:“玄成可知道此畫何人所作,收藏他的原主人是誰?”
剎那間,魏徵背後汗毛直豎,恨不得自己今天根本沒來過元寶藏的書房,更認不清那倒黴的梅花古篆。但元寶藏卻不給他多想的機會,笑了笑,淡然道:“這裡就我們兩個,玄成不必多心。贈我畫的那位故交,當年亦如玄成,是個有名的才子。”
“此畫充滿殺伐之氣,想必是一位手握重兵的猛將所作。但畫下的題跋,還有那個私章,卻出於另外一人之手。題跋者乃天下少有的大才,魏某萬萬不敢與他相提並論!”握著滿手心的冷汗,魏徵謹慎地回答。
他已經猜出作畫和題跋的人分別是誰了。有錢財跟名師學畫,卻有始無終的貴公子,全天下加起來恐怕得過萬。但曾經手握重兵,心中充滿殺伐之氣者,恐怕一隻手也能數得過來。偏偏為這張畫題跋的傢伙書法別具一格,其筆跡當年曾為很多追捧者作為範貼而傳播。
元寶藏輕輕點頭,做出了一幅你我心知的表情,然後笑著上前半步,淡然追問:“那玄成可曾聽過‘桃李’之謠?”
第三章 朝露 (八 上)
“桃李子,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裡。(。/勿浪語;誰道許”,連續數年來,有關這首民謠及這首民謠裡所包含的傳說幾乎讓魏徵的耳朵聽出了繭子。作為聖人門徒,他自然不相信這些荒誕不經的東西。甚至不乏惡意地推測,是野心勃勃的蒲山公李密自己做了這首歌,然後透過支持者將其傳了出去。以達到禍亂大隋天下,進而實現個人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