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在刀矛叢中苦苦掙扎。
“救韓寨主,救韓寨主!”不得不說,人品有時候很重要。韓世旺雖然膽小怕事,卻從不主動禍害自家弟兄。所以很多嘍囉都念著他的好處,關鍵時刻不忍拋下他獨自逃命。惶急的吶喊聲中,幾十名年青的嘍囉兵冒死衝入戰團,拖起韓世旺,且戰且退。韓世旺卻將雙腿拖在地上不肯隨著大夥離開,手中橫刀亂舞,嘴裡不斷髮出含糊不清地叫嚷:“不能退,不能退。退下去後,咱們就沒地方容身了!”
“咱們沒地方退了!”“鉅鹿澤馬上就是教頭的了!”“咱們得罪不起他!”“咱們老婆孩子都指望著人家養活呢!”嚷嚷了半天,眾嘍囉們終於聽明白了韓世旺在喊什麼,也終於明白了平素一直保命為先的韓大哥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勇悍。是啊,大夥已經沒地方退了。如果此戰失敗,楊善會攻入鉅鹿澤後絕不會放過裡邊的任何一個活人。而萬一程名振有幸翻盤的話,大夥提前撤退的表現算什麼?臨陣脫逃是什麼罪名,軍法裡寫得清清楚楚。況且洺州軍那些傢伙本來就瞧不起大夥,時刻都可能前來找麻煩。若是再主動將把柄放於他們之手,性命、田產還有身後的孩子、老婆,恐怕沒一樣能剩給自己。
“殺上去,別給人瞧扁嘍!”有人反應過來其中滋味,帶著哭腔喊了一句。這句話引起了極大的共鳴,比剛才韓世旺那通叫嚷的效果遠遠要好。大部分倉皇后退的嘍囉轉身迎敵,還在前進中的嘍囉繼續前推。大夥彼此簇擁著,如同飛蛾撲火般迎向強敵。倒下一個,湧上一批。吶喊呼號,寧可戰死,不肯再退。正殺得順風順水的清河郡兵們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變換,倉促間竟被擠做了一團,死傷枕籍。
黃明遠很快就找到了癥結所在,把刀鋒對準了渾身是血的韓世旺。他要親手劈了這個阻擋自己建功立業的傢伙。儘管楊善會所給的命令裡邊,沒有這樣一項。郡兵們跟著他迅速調轉方向,斜刺突進,迅速逼到韓世旺面前。韓世旺抹了把臉上的血,將牙一咬,瞪著眼睛與來襲者白刃相接。
雙方都在拼命,就看誰殺人的經驗更為嫻熟。韓世旺在此方面略佔上風,幾個回合,便解決了一名對手。靠他最近的另外一名郡兵正獨立抵抗兩名嘍囉的夾擊,被韓世旺從側後衝過去,一刀砍中大腿。“啊——”受了傷的郡兵厲聲慘叫,扭過頭來,面目猙獰。“去你孃的!”韓世旺拔刀砍入他的喉嚨。郡兵的頭一歪,氣絕身亡。
沒等他緩過一口氣,第三名郡兵已經殺到。這是一個彪形大漢,身材比韓世旺高了整整一個頭。韓世旺抵抗不住,像只猴子般在對方面前跳來跳去。壯漢幾次重擊都打在了空處,氣得連聲怒吼。
吼聲為他招來了更多的攻擊,兩把橫刀,一杆長矛,幾乎同時向此人襲來。其中一把橫刀被壯漢隔開,另外兩把卻於中途刁鑽地途換了個角度,直接進入了壯漢的身體。韓世旺跳上前補了最後一刀,然後迅速跳開,向幫忙著大聲道謝,“謝謝了,兄弟。你——”
他瞪圓了眼睛,差點被地上的屍體絆倒。因為幫了他大忙的不是別人,正是程名振的心腹王二毛。沒等他從驚詫中緩過神,黃明遠已經殺到。王二毛一槊挑開黃明遠的兵器,然後迅速命令,“後撤,教頭讓你帶弟兄們後撤!”
“什麼?”韓世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後撤?程名振居然讓大夥主動蒙受恥辱。王二毛卻不給他抗議的機會,一邊帶人迎住黃明遠的攻擊,一邊厲聲補充,“後撤,別廢話。軍令如山!”
程名振在鉅鹿澤練兵時,最強調的便是軍令的威嚴。韓世旺心裡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所以不敢由著性子胡來。跳出戰團,從腰間拔出號角。“嗚嗚,嗚嗚,嗚嗚——”帶著幾分不甘的號令從他這裡發出,迅速傳遍左翼。正在和敵人拼命的嘍囉們茫然回頭,然後迅速分崩離析。
亂命,這是一道切切實實的亂命,足以危及全軍。角聲吹響之後,韓世旺便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局勢已經無法挽回,本來就是在強打精神死撐的嘍囉們瞬間失去了最後的一絲動力,在敵人面前潰逃,被人向追兔子一樣從背後追上,刺翻,砍死。
大廈將傾,王二毛也成了一根獨木。他所帶領的親兵雖然個個堪稱精銳,卻寡不敵眾,被黃明遠等人逼得連連後退。而黃明遠無法承受這個瞬間從天而降的大喜,根本無暇再考慮其他,只顧著一味窮追猛打。
帥旗搖動,楊善會把全軍都壓了過來。左翼絕不是誘餌,沒人任何將領膽敢承受全軍盡墨的風險。將盡一半人數的弟兄當做誘餌拋給對手,換取獲勝的戰機。一旦其把握不住,便會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