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安心做生意。一些人參、鹿茸而已,值不了幾個錢,蔣老爺儘管拿去用。若是不夠了,吩咐個人來一趟,小店再給幾位老爺配!”
“如此,多謝掌櫃的仗義。”姓蔣的漢子抱了抱拳,風一般遠去。賬房先生目送他走遠,收起笑容,再度端坐於高高的櫃檯後,頭也不抬,將算籌擺得啪啪作響,“下一個,先來後到,排隊,排隊!別亂了這裡的規矩!”
程小九搬到館陶時間短,沒見識過類似陣仗,直看得暗暗納罕。趁著沒人注意自己,他壓低聲音,向身邊的王二毛詢問道:“剛才那是誰啊,怎麼這麼大的譜兒。連藥鋪賬房都不敢得罪他?”
“衙門裡的蔣老爺啊,連他你都不認識?!”王二毛皺起眉頭,擺出一幅笑人少見多怪的模樣。“論輩分,他還是我家表舅呢。沒出五服的近親!”
“他是縣衙裡邊的差役?”程小九不想探詢王二毛與姓蔣的漢子到底是什麼親戚,徑自問道。
“不是,但也差不多。他是郭捕頭的弟子,咱們館陶的第一弓手!”王二毛回頭望著蔣姓漢子遠去的背影,滿臉羨慕地說道。
“哦!”程小九點點頭,低聲回應。他對官府的事情大概有點印象,知道一個縣衙裡最低階編制就是差役。而弓手僅僅是差役的幫手,平素根本沒有薪俸可拿,完全靠在民間搜刮才能撈到生計之資。這種下賤無恥之徒,素來是被讀書人鄙夷的,因此表現得再囂張,也引不起他半分羨慕。
王二毛等了好一會兒,聽不到程小九的奉承,猜到好朋友肯定又開始故作斯文,湊到對方耳邊,低聲道,“你別看不起我表舅,據我娘說,自從花錢走門路進了衙門當幫閒,我表舅每年的收入,就有這個數!”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程小九眼前晃了晃,然後唯恐對方誤解,又信誓旦旦地補充,“五十吊,還是往少了算。他上面的郭捕頭,賈捕頭,雖然每年的薪俸明面兒上只有三十鬥米,家裡邊的人可是穿金戴銀,每年光活豬,就能買上三十幾口!”
“嗯!”程小九聽得又是一愣,眼前彷彿有無數道金光在繚繞。三十幾口活豬,這還僅僅是個不入流的差役的吃穿用度。如果自己將來能熬個出身……?可阿爺在世時,官做得比差役高得多,也沒見向家中搬那麼多錢啊?莫非當時家裡有很多錢,都藏在娘和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了?
昏昏沉沉想著家中舊事,昏昏沉沉按照次序向前走。直到被人用手指敲了腦袋,他才從沉思中醒了過來。愕然抬頭,看見一向高高在上的藥鋪賬房不知道何故突然有了心情,用手指點著自己稀裡糊塗遞上去的藥方質問道:“後生崽兒啊,你確定要抓這幅藥?”
“啊,嗯,當然!”程小九被問得一愣,快速掃了眼藥方,然後給出了肯定答案。
“那你帶夠錢了麼?”賬房先生從頭到腳又將程小九打量了好幾遍,慢吞吞地放下藥方,擺起算籌。
“帶了,我肯定帶夠了!”程小九一挺胸脯,大聲回答。他知道這幅藥價值不菲,所以出門時,足足帶了三百個錢於褡褳裡。王二毛的褡褳中,也裹了兩百多個肉好。二人將手頭上的肉好拼起來,咋也夠一幅湯藥錢。
掌櫃的又瞟了程小九和王二毛兩個一眼,慢吞吞地報價,“人參三錢,白朮兩錢,茯苓兩錢,甘草一錢,當歸,川芎各三錢,熟地,白芍各兩錢,黃芪三錢半,肉桂一錢,鹿茸兩錢,幹棗三枚,人參鹿茸補血湯,三百五十文一幅,共三幅,總計一千零五十文整。先付錢後給藥,不佘不欠!”
“多少?”程小九向後躲了躲,忍不住驚撥出聲。
“一千零五十文整,這位小公子,不信您自己看!”賬房先生將算籌向程小九眼前推了推,拖著長聲回應。
“可您老先前,您老先前還說,人參和鹿茸值不了幾個錢的啊?”程小九不用看算籌,也知道賬目上自己挑不出毛病來,只好陪起笑臉,試圖跟賬房先生討價還價。
“那是,對於衙門裡的賈老爺,這點小數目,當然不算幾個錢。”賬房先生歪頭看著程小九,微微冷笑,“可人家那是什麼身家?這滿市的買賣,哪個不靠他老人家照顧著?!”
程小九被笑得滿臉通紅,無言以對。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低聲下氣地商量道,“大叔,我今天沒帶那麼多錢。您看,我先抓一幅藥,其他兩幅改日再拿,成不?”
“一幅藥管什麼用啊!”沒等賬房先生回答,其他排隊等候拿藥的人笑著回應。剛才被蔣老爺的王霸之氣所憋,大夥肚子裡都極其不痛快。難得碰到個不懂事的半大小子,所以爭先恐後拿他發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