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將烤肉向前推了推,然後伸手去抄湯盆裡的木勺。“一人先來一碗,如果不夠,你們就打著我的名義到杜當家那邊去要。反正她不能讓我餓著,否則會丟張大當家的臉!”
嘍囉兵們轟然而笑,訕訕地從程名振手裡搶走湯勺。“我們自己盛好了,可不敢吃著您的還累著您!公子一看就是個大善人,跟別的當官的不一樣!”
“我是稀裡糊塗當上的官。其實只不過是個替死鬼!”程名振笑著搖頭,將自己二十多天前如何當上的兵曹,以及如何被強逼著出城當信使的過程添油加醋地又重複了一遍。這個故事聽起來的確荒唐透頂,很快便為他博得了一片同情。
“***,什麼玩意兒。這,這不是糊弄傻狗上牆頭麼!”一邊撕扯著骨頭上的肉筋,帶隊的小嘍囉頭目一邊義憤填膺地表態。
“當官的沒幾個好心眼的!”另一位諢號叫做橛子的小嘍囉大聲回應。有道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如果不是沾著程名振的光,光憑他們幾個的身份,今晚可能連個肉星都看不見,更甭說坐在杜七當家的帳篷裡,一手捧著肉骨頭一手端著泡饢了。
“都怪我當時自己傻,總覺得當兵吃糧,怎麼著也是條活路,就稀裡糊塗地跳了進去!”程名振繼續苦笑,從盤子裡邊撿起一塊最大的肉骨頭,用力撕扯,“結果這才當了幾天的官,屁股還沒坐熱乎呢,便被派出來送信……”
“用這個,用這個!”看到程名振撕得費力,橛子毫不猶豫地從腰間解下短刀遞了過去。坐在他旁邊的一名年齡稍大的嘍囉輕輕碰了碰他,卻被他用白眼橫了回來。“用刀切,這是我自己打的傢伙。比買來的順手得多!”
程名振笑著接過短刀,貼著骨頭縫將烤肉分成數塊兒,然後又倒著刀柄將短刀還了回去。“的確是好東西,橛子哥上山前是打鐵的?”
“我當年的手藝,在村裡邊數得著。就是買不起鐵料,否則我可以自己開作坊!”聽別人誇讚自己的短刀好用,橛子笑得油光滿面。
“又吹,你也就會打鋤頭和菜刀!”小頭目用力嚥了一大口湯,笑著奚落。
“那也比你只會給木板鑿眼兒強吧!”不顧對方職位比自己高,橛子反唇相譏,“公子您不知道,木鑿哥當年跟他師父學徒,學了三年半……”
小頭目舉起剩骨作勢欲丟,“再說我就砸你。還不是你那沒良心的叔叔。當年要不是你叔不用心教我,我早就獨立門戶了。結果白給你叔叔家扛了三年半長活,連個桌子面都沒教給我怎麼打!”
“我叔叔就恨不得把女兒倒貼給你了,你還好意思罵他沒良心!”橛子笑呵呵地戳對方老底。“就不說自個兒手指頭粗,握個斧子都握不好……”
四名小嘍囉嘻嘻哈哈,很快就被程名振探出了底細。這幾個人都是來自一個村子,因為春天時山洪爆發,官府卻拒絕救濟,所以不得不投了張金稱。而在張金稱麾下,他們隸屬於七當家杜鵑的錦字營,平素很少上陣打仗,所以伙食補給也遠不如張金稱的嫡系兵馬。
“你們剛才說的火字營,就是張大當家的親兵吧?我在城裡邊帶的天樞旅,也是縣令自己的親兵。不過沒人給我們開小灶,平素跟其他幾個團弟兄吃得都一樣!”一邊抓過刀子來剔肉筋,程名振一邊漫不經心地詢問。
“我們這邊也不是專門給山字營和林字營開小灶。只是打仗前才犒勞……”名叫木鑿的小頭目毫無提防,順著程名振的口風回答。話說到一半,他猛然覺得不該洩密,連忙用骨頭堵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對方的反應。
程名振對骨頭上的肉筋顯然比對軍情更熱情,居然連停都沒停,徑自將貼著骨頭邊緣的筋頭剔下來,沾了點兒黑醬,大咧咧地丟進嘴裡。“我打小就喜歡吃骨頭上的筋,有咬頭兒!哪位大哥再去弄一盤子肉來,就說我這兩天沒怎麼吃飯,餓過了頭……”
望著桌子上已經被啃白了的骨頭,嘍囉們訕訕而笑。對於五個久不見腥葷的大老爺們來說,一盤兒烤肉的確少了些。但再去前營要肉,卻可能被在負責掌管伙食的王當家用鞭子抽回來。畢竟那盤子肉說好了是專供程名振一個人的,根本沒他們四個嘍囉的份兒在內。
見大夥誰也不肯動彈,程名振只好笑著又加了一句,“沒事兒,說是我吃,他們肯定給。官府處斬死囚,頭天還給吃頓好的呢,何況你們大當家攻城時還得拿我來威脅城裡的人!”
話音落下,帳篷裡邊的歡樂氣氛立刻蕩然無存。四名嘍囉瞪著程名振,不顧滿手是油,五指緊緊地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今夜入城行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