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已出來了好一陣子。
巧慧鬢角已有了白髮,腰好似也佝僂了一些。這些年來,她已真的把我看作了若曦,一心照料著我,現在又一心照顧著弘翰。我心中湧出縷縷感動,道:“巧慧,你差個人來就行了,雪
大地滑,當心摔倒了。”
一聲悶響自身後傳來,回身望去,一個湯碗在地面的薄雪上滴溜溜地打著轉,紅棗粥撒了一地,粥旁的雪瞬間融化。嵐冬面色微紅,呆呆地向前望著,我一愣,待選秀女入宮後就在儲秀
宮學規矩和禮儀,如若不合格,是沒有資格留在宮中的。嵐冬入宮已經近一年,不應在一天之內打翻了兩碗粥,究竟為了何事,她會失態至此?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前面除了巧慧和小順子
以外,沒有旁人。
巧慧走上前去,撿起湯碗遞與嵐冬,道:“以後小心一些,宮內不比其他地方。”然後催促我道,“小姐,快回去吧,小阿哥餓了。”我應了一聲,仍凝神望著嵐冬,心中的疑慮復又回
來。從上次她在胤禛面前從容應對我的回話來看,她不應該是如此冒失的女子。過了一會兒,嵐冬許是覺察到了自己的異常,把湯碗移到托盤的正中,盈盈施了一禮後,緩緩而去。
本想透過與她交談來尋一些蛛絲馬跡,可事與願違。出得坤寧宮,我舉步向轎子走去,卻見對面一棵三人合抱那麼粗的樹旁站著一個小太監,也許已站了很久,他全身上下披著一身白,
連帽子上都堆著小山般的雪。
見我望過去,他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又站在了那裡,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放在路上,撒腿就跑。我心中忽然想起了他是誰,正欲開口吩咐小順子,小順子已拍了拍轎前的兩個小蘇拉一
下,三人一起向前追了去。
我撿起地上的荷包,抽出裡面的紙條,只見上面寫著“請速救翠竹”。荷包仍和上次的一樣,繡工相當精細,可是,這次的字與上次的娟秀小字卻有著天壤之別,顯然不是出於一人之手
。另外,這次也並沒有用帶有八爺印章的紙張。
我怔在了原地,久久地回不了神。翠竹不是已經出宮了嗎?可這字條上的翠竹又是何人?難道烏喇那拉氏撒謊?可她為什麼會對我撒謊?雖然我和翠竹曾相處過一陣子,可如果翠竹真的
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我也不會開口說什麼,畢竟皇后才是她的主子。
打量著手中的荷包,我忽然打了一個激靈。上次荷包裡的內容和弘旺有關,而且用的是帶有八爺印章的紙張。這次之所以沒用,或許是身藏這印章的人出了事……我腦中“轟”的一下,
人也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只覺得從脊背傳來一陣涼意,以此為中心,向四肢遊走。翠竹是八爺的人,我不能相信,八爺已去世了這麼多年,卻……
我慘然一笑,不知道一個人為什麼會有如此長遠的打算,為什麼要這麼沒完沒了地算計,為什麼不顧及這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他那張面如美玉、目如朗星的面容,他不
是說過嗎,“勝負已見分曉,不會再做無謂的事”,可今日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我盯著手中的紙條,心中的鬱積之氣漸增,覺得胸口脹得有些喘不上氣來。
把手中的紙條慢慢地揉成一個小團,緊緊地攥在手心裡。移開視線,望向越來越近的四個人,小順子走在前排,而那個小太監則是被抬轎的小蘇拉一左一右夾在中間。
我擺手讓小順子等人退了下去,見身旁的巧慧一臉猶豫神色,翕張著雙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無奈地搖搖頭,也退了下去。我舉步向樹後走去,過了一會兒才站定,出神地凝望
著眼前的雪景。如果這皚皚白雪能滌盪人心底深處所有的陰暗,該有多好。良久,我發覺跟來的小太監居然如鋸嘴葫蘆一般,一聲不哼地站在身後。
眼睛被雪晃得有些生疼,我回過身,才發現那小太監肅容跪在地上,許是腿上溫度較高,膝蓋處已溼了一大片。默立了一會兒,見他仍是那個姿勢,我道:“不開口,怎麼救人?”聞言
,他接連磕了三個頭,抬起頭時,臉上已被雪沾得白糊糊的,瞬間過後,雪融化在臉上,順著臉頰淌了下去,一滴一滴地滴在雪地上,打出一個個小坑。
《步步驚心》 第四部分 《步步驚心》 第十六章(3)
他用袖子擦了一把,仍跪在原地,道:“翠竹姐姐說過,如果有一天她出事了,我有什麼為難之事可以找您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