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郭叔有些令他心痛。郭叔平日最照顧他,有什麼事也總是幫他出頭。雖然郭叔有些自私、小心眼兒,但云津一直覺得他是一個正直的人,絕不會做出為人不齒的事。雲津卻沒想到自己錯了。郭叔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馬四有也不是,老齊好像也不是。雲津對他們並不生氣,他覺得別人沒有對不起他,也談不上讓他失望。他突然檢討起自己來了,自己可曾讓某人失望過?他想起了他的恩師盧先生,似乎他只讓盧先生一個人失望過。或許是因為自己只有過這麼一個親近的人吧?雲津突然想起了小玉,那個天真可憐的小玉,自己許諾帶她去找母親,那是在騙她,可她若是當真,自己又該如何面對她。
“秀才哥!秀才哥!”李小山拉了拉雲津衣袖,說道:“走了!”
雲津回過神來,見眾人都上了馬,連獨臂的馬四有也被扶上了馬,正在前面小心翼翼地走,於是趕緊追了上去。
“你們是怎麼走到這兒了?”路上,周全壽突然問道。
吳勇利道:“我們本來想找機會溜到右屯,可前面全是韃子兵,沒敢去。後來又聽說大軍已經全部撤進關內了,就更不敢去了。”
“大軍入關了?”周全壽驚問道。
吳勇利道:“是啊!前日有幾十個韃子趕著一群百姓往東走,我們人太少,沒敢去劫,只是去和他們周旋了一會兒,沒想到這群韃子卻咬住我們不放,為了甩開追兵,我們連馬都棄了,還折了一個兄弟。不過好在被俘的百姓都趁機逃了出來,也算沒白忙。之後我們找到幾個百姓,他們說熊大人已下令所有百姓士兵入關,他們是因為顧家才沒走,所以被韃子擄了。”
“這可如何是好?我們本想找船去塔山,只怕那裡也早被佔了。”周全壽麵有難色。
吳勇利卻抓了抓臉上鬍子,喜道:“對,對,就是找船。那些百姓說他們要去覺華島,那裡韃子過不去,許多百姓都在島上避難。”
周全壽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找不到船。”
幾人到了漁村,周全壽給眾人說明了情況。大家都同意去覺華島,只是見人數多了一倍,就是找到了船也未必能裝得下這麼多人,不禁心裡都有些擔心。
一行人沿海邊走邊搜,很快,海岸轉向東南。
雲津對自己向小玉做出了假承諾很自責,所以一路上對小玉很是照顧。怕她冷,就把之前從韃子身上搜來的一件羊皮襖被給她穿;怕她餓肚子,就在她衣兜裡塞了肉乾;又見她耳朵上有凍瘡,便找了塊布給她裹住頭;又怕她想起傷心事,只要見她悶悶不樂,便去逗她說話。眾人都以為他是喜歡孩子,哪裡知道他心裡懷著幾分歉疚。一路上仍是喬福帶著小玉,但云津的照顧也顯然起了作用,小玉不再躲著雲津,還時常扭頭看他,漸漸對他也親近起來。
路上喬福撕了兩塊人參給了馬四有和另一個傷兵,讓他們嚼著吃一點兒。方力祥見了,也湊過去要吃。
喬福道:“他們受了傷,氣血虛弱,吃點人參能補補元氣。你一個精壯小夥吃它幹什麼?”
方力祥不服氣,便道:“吃了總沒啥壞處吧!”
喬福道:“倒也沒什麼?就是上火,眼紅口乾流鼻血。”
方力祥不信,還以為是喬福舍不得,便道:“喬大爺,你別唬我。你啊,肯定是捨不得給我。你看你給他倆兒每人就那麼一點兒,一口就沒了。”
喬福哭笑不得,伸手拿出半截人參,說道:“是藥三分毒,這可不能多吃。你要不信,你就吃了吧!只是吃出病來可別怨我。”
方力祥這才信了,咂了咂嘴,說道:“這麼貴的東西,咋還不能多吃?”
雲津笑道:“凡事有度。別說是人參,就是吃飯,吃多了也會撐肚子是不是。”
喬福點頭同意,怔了一會兒,又兀自嘆道:“我家老爺若是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了。”
雲津見喬福傷神,便勸道:“你家老爺修道煉丹,你身為管家,親自操勞蒐羅藥材,也是盡了本分,他不聽你勸告,你也無須再因此事煩惱,隨他去便是。”
喬福苦笑了一下,說道:“我家老爺若只是修道煉丹,倒也好了。”
雲津問道:“難不成還有別的事?”
喬福道:“我家老爺還信鬼神。”
雲津道:“既然修道,當然會信鬼神。”
喬福擺了擺手,說道:“不是那個鬼神。老爺修道,只講什麼採氣、入虛,倒是不通道家的鬼神。我家老爺信的鬼神是一個人。”
雲津怪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