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姨母便多費費心,先替哥哥找一家合適的姑娘唄。”我笑。
“嘿!這不是姨母沒生個閨女麼!——不說他,說你!靈歌啊,你可好好想想姨母的話,姨母是過來人,這話可不是信口亂說的。女人這一輩子就圖能找個好男人嫁了,你爹跟你哥哥顧不上管你,做姨母的豈能讓你這麼耗下去?!你若是信你姨母就聽姨母的!保準讓你後半生快快活活的!”
我一時只覺大腦嗡嗡地疼,以至於後來這位可怕的姨母又說了些什麼已經半個字也聽不進耳中了,混混沌沌地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總算聽得她說了一句:“走,咱孃兒倆炕上說去!”
唉唉,炕上就炕上,總比坐在這兒硬挺著受折磨強。脫去衣衫躺上床去,我在裡她在外,各自蓋上被子,讓綠水吹了燈燭,烏漆麻黑中姨母大神又開始唸咒,幸好她看不見我,我才得以用手捂住耳朵遮蔽一部分噪音,正頭疼欲裂地終於要進入睡眠狀態,忽聽得她“哎喲”地痛呼了一聲,道:“我的肚子……肚子好疼!”
這……莫非是瓜子兒吃得太多消化不良了?我強打精神坐起身,一邊叫綠水進來點燈一邊問向姨母道:“怎樣,還能撐得住麼?靈歌去讓人拿些止疼藥來……”
未待我說完話,便見姨母捂了肚子在床上痛苦地翻滾了起來,直勁兒地喊著:“疼死我了……疼死……哎喲!哎喲!快叫大夫……我要死了!”
我察覺出情況不妙來,正好綠水已將燈點上,連忙執了燈湊近了去看她,卻見臉色白得駭人,豆大的汗珠兒簌簌地從額頭上往下掉,面孔因疼痛而幾近扭曲。
“快去請少爺來!”我慌得向綠水道,綠水答應著飛快地跑出房去。
這姨母的樣子很像是得了急性的闌尾炎,不曉得通醫術的嶽清音能不能給病人開刀,又或許古代有可以醫闌尾炎的秘方,哪樣都行,只千萬別讓姨母出什麼事才好,她老人家雖然市儈了些,到底是我穿到古代來後的第一個女性親屬,多少也填補了一些我這兩世都未曾好好享受過的類似母愛的情份。
姨母捂著肚子在床上滾來滾去,我光著腳下了床給她騰出地方,並想替她揉揉肚子減輕一些痛苦,誰知還未碰到她,她便忽地一張嘴,將一大灘穢物嘔在了床上,味道刺鼻至極。
顧不得許多,我連連替她拍著後背,順便扯過被子蓋住那嘔吐物,不料才剛蓋好,她便又是一張嘴嘔出一灘來,若不是因她那表情痛苦難耐,我還真要當她是故意搗亂來的。
轉身去桌旁倒了杯水,想要端來給她漱口,忽覺腹中一陣絞動,全身都有著幾近痙攣的急痛,禁不住腿一軟跌坐到了地上,緊接著便是一波接一波的似是要將五臟六腑攪得爛掉的巨痛襲來,一時間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肉般虛汗淋漓呼吸困難,真真的一個痛不欲生!
我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耳裡聽見床上姨母氣息漸弱的呻吟,腦子裡只剩了一個念頭:有人下毒。
失明·甘草
疼痛間胃中一陣翻湧,忍不住想要像姨母那般嘔出來,想想若一會兒死了便要躺在自己的嘔吐物中,實在噁心,於是拼命咬緊牙關死活也不肯吐出來。這天翻地覆的疼簡直令我想一頭撞死了之,可卻又十分的不甘心,突然發覺我還有許多的事沒有做,有許多的事還想做,有許多許多的事我不想就此放手。我有話想要對某人說,我後悔我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然而我又慶幸自己什麼都沒說,至少讓我在死之前保住了忠誠。我糾結得太久了,太累了,太痛苦了,我不停地在同自己交戰,用過去和未來折磨現在的自己,何必呢?何必呢?——嶽靈歌!你回來,我把這身體還給你,放我個自由吧,給我個解脫!
意識漸漸模糊,朦朧中聽見腳步聲飛快地衝過來,一雙大手將我從地上抱起,急切地在我的耳畔喚著“靈歌!靈歌!”勉強睜大了眼睛,見嶽清音滿面的焦慮和暴怒,一手捏在我的脈門上,眉頭皺得緊緊。
從他的表情中我看出來,這毒似乎連他一時也不能明確究竟是何物,他的臉色愈來愈陰鶩,抱著我的那條胳膊收得用力,幾乎箍得我喘不上氣來。我努力抬了抬手,指向床上一動不動的姨母,嶽清音大步跨過去,低頭看了眼姨母身下的那灘穢物,忽而大喝著道:“取麻油來!”立刻有人應著去了,而我卻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黑萬念俱空。
恍恍惚惚中身體一陣輕飄飄地舒暢,原來死亡並不痛苦,痛苦的是從今後連“痛苦”的感覺都不會再有。黑暗中有人叫我的名字,語聲溫柔遙遠,我看不見,只好輕聲地開口相問:“是你麼?……大盜?你來接我了?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