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幽宇的目光裡充滿了暴怒、惱恨和殺機地狠狠盯在我的臉上,他的面孔因周身散發出的強烈的戾氣而顯得近乎扭曲,他一步一步慢慢向著我和大盜走過來,如同銼骨般咬著牙狠狠地一字一句地向我道:“我會讓你親眼看著他死得有多難看!”
我的大腦一片轟嗚,全部的身心都在震顫,他的每一個字都如同利刃般剮在我的身上,刀光過後,血流如柱。我由大盜的身後走出來,用出乎意料平靜地目光望著他,微顫著輕聲地道:“我已做好了親手為他捧土埋葬的準備,無論他是死是活,死得有多難看,哪怕只剩下了一根頭髮,他都是我嶽靈歌中意的男人。”
大盜偏過頭來望著我笑,我便也偏過頭去望著他,他輕輕牽起我的手,低聲道:“傻月兒,可想好了要在我的墓碑上刻什麼字了麼?”
我柔柔地笑笑,道:“什麼都不刻,靜靜地,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了。”
“好。”他輕輕地笑。
一道強勁的風驟然襲來,是狂怒的田幽宇揮掌殺到,大盜輕靈如燕地閃身避過,一霎間十數名龍禁衛齊齊飛撲而至,恍如荒野的鴉群般上下翻飛。
我幾近窒息地死死盯著眼前這讓人眼花繚亂的戰團,然而我根本分辨不出哪一道身影才是大盜,更無從得知他是否受了傷,只能在心中做著無用的祈禱。
“嘭嘭”地拳腳相交聲中忽然出現了“鏗鏘”地拔刀出鞘聲,緊接著又是十數響相同的聲音——大盜——大盜他從來不用武器的!——拔刀的是龍禁衛——他們要下殺手了——
“快走——你快走——”我失去了一直努力維持著的冷靜,嘶聲地衝著戰團喊。
一道身影高高地躍入半空,身形若驚鴻般輕靈優美,他旋過身衝著我笑,完全不理會我的嘶喊。當他下落時,足尖點在一名龍禁衛的刀背上,而後再度就勢躍起,順便避過橫向掃來的兩記殺招。
我又急又恨雙目充血,無能為力地眼睜睜看著他被人圍攻。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心越來越沉,突然又一道身影由戰團中疾射而出,遠遠地落在了季燕然的身邊,是田幽宇,他面色陰鶩宛如由地獄踏入人間的煞神修羅,殺意駭人的雙目狠狠盯住戰團中的大盜,向後一伸手,那留在季燕然身邊負責保護的一名龍禁衛立刻遞上了他最引以為傲的重弓及一支烏黑森冷的長箭,但見他頭也不回地接在手中,拉弓上弦松指射箭——幾乎沒有穩固姿勢和瞄準目標的過程,就這麼一氣呵成地勁射出去——
長箭烏光一閃沒入戰團,我來不及驚呼,只看見一道身影飛向我,在空中揚起一串刺人慾盲地血色長虹。身影落下來,踉蹌著沒能在我的身邊停穩,然而我已看得清清楚楚,那烏黑長箭貫穿大盜左胸的情形瞬間撕破了我的視網膜,腳步聲在耳後響起,龍禁衛們趕了過來,大盜勾起唇角,送給他們一記嘲弄的笑容,而後他低頭看了看傷處,抬起眼來衝著我無力地輕輕眨眼一笑,張張嘴想對我說些什麼,卻只能無聲地道了一句:我的小月兒……
他踉蹌的身形退至崖邊,已失去神采的眸子深深望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不想令自己的身體落入官府的手中,無論是死是活。於是他就這樣沐著新一天的初升的旭日,墜入了連陽光也穿不透的無盡的深淵。
我拎起裙襬,從未如此輕盈地跑了幾步,一個縱身,追隨了大盜的身影飄然躍下懸崖。他方才說過,這一次再也不想分開,那麼我們就不分開,窮碧落,入黃泉,死生契闊,與子偕臧。
現在,帶我去看海闊天空吧。
重生·暗影
手心傳來一陣溫熱,覆在上面的是一隻大大的手,乾燥,輕柔。
我睜開眼睛,暖暖的陽光曬在頭頂上方鶯黃色的紗帳上,令人覺來很是舒心。身上蓋了輕軟的、繡有蘭花的羅被,被內散發著幽幽的香氣。
床邊的椅上坐著青衣男子,黑軟長髮垂於胸前,清澈如潭的眸子因我的醒來而星彩一閃,目光流瀉在我的臉上。覆在我掌心的大手輕輕用力將我的手整個兒包住,明明很是關心,卻一聲兒也不言語。
“哥……”我的聲音有些虛無縹緲,彷彿一說出口便立刻散入了滿屋淡淡地陽光中,“我做了……好長的一個夢。”
“起來喝水。”他低聲說著,伸手取過旁邊桌上一隻白瓷茶杯。
我坐起身,軟綿綿地沒有力氣,接過杯子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不已,於是杯子又被接了回去,輕輕送至我的唇邊,杯中水倒映著自己的面孔,蒼白,單薄,毫無神采。
微溫的水流入喉中,總算煥起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