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擦動一下指頭,不再記掛這件事。如果你不夠輕鬆做不到,就需要躲藏在命運之神的庇護所,接受一項偉大的真理:事情的發生是必然的結果,是無可避免的。
這項勸告不管是怎麼的好,它畢竟是片面的。讓我們一時得到安慰和平靜,它無疑是足夠的;但如果不幸真的因為自己的粗心和愚昧,或者,多少是由於自己的過錯而來到——事情大多是如此的,我們便無妨去考慮這些事情如何可以避免,也不因主題的微妙而少去想它——這樣能使我們更明智、更有條件應付未來,是一種有益的自律方式。如果我們明顯地犯了錯誤,我們不應該掩飾它,或是找什麼藉口,去原諒或減輕過失(我們一般都是這麼做的);我們應該自己承認犯了過錯,張大眼睛看出它的事個嚴重程度,這樣我們才能下定決心,在以後避免它。當然,這樣對自己的不滿會帶來許多自加的痛苦,但是我們要記得“不受懲罰就有欠教養”——“不打孩子會慣壞他”的話。
第五章 思辨與箴言(counsels and maxims)(18)
(13)面對影響我們禍福的所有事情,我們要小心不讓自己胡思亂想,不建造空中樓閣。首先是,建造空中樓閣的花費很大,因為我們又得立即把它拆掉,這就是悲哀的一個來源。我們也需要提防,對於只是可能發生的禍患,不作胡亂臆測,以免我們無謂憂心。如果這些禍患完全是心中想像的、或是極不可能發生的一類,我們應該好似夢中醒來,立刻看出整個事件只是虛幻;我們應該為現實優於夢境大為高興,大不了把它看做雖是遙遠、但仍然可能發生的禍害的警告。但是,我們的想像力並不喜歡玩這些地把戲;我們只在悠閒的時刻,做一些令人愉快的描繪性的遐想。讓我們憂心忡忡的素材,在某種程度上是真正威脅我們的福害,儘管它離我們還有些距離;想像中的這些禍害比其實際情況看來更嚴重,更貼身,更可怕。這一類的夢在我們醒來時,不像美夢那麼容易消失;因為美夢不一會兒就會被現實所驅走,至多隻會留下微弱的、在其可能實現的希望而已。當我們沉浸於憂鬱時,各種幻象不召自來,不容易再消失;因為這些幻象都會有可能成為事實。但是我們無法永遠估計可能性的準確程度:一般的可能很容易變成極為可能;上方寶劍樣我們就自討苦吃。因此,對於任何可能影響我們禍福的事情,要注意不要操之過急,不讓我們憂心過分;而是冷靜、心平氣和地去考慮事件,把該事件看做跟我們關係並不特別密切的抽象問題。在這裡,我們不應該讓想像扮演任何角色;想像做不了判斷——它只會喚起幻象,導致有害而且不時非常痛苦的心情。
我在這裡強調的規則,到了日暮之際,最是需要小心地遵守。黑暗使我們膽小,易於在各處看到可怕的形象,這跟模糊的思想對我們的影響有相似的地方;不確定總會帶來一絲危險的意味。因此,一到夜裡,當我們的思想和判斷力鬆懈之際——可說是瀕臨主觀的黑暗之時——智慧變為疲乏,容易糊塗,無法掌握事情的底蘊;在那種情境中,如果我們默想有關切身的事務,不久情況就顯得危殆可怕。夜晚我們在床上的時候,大多是這樣;因為那時大腦已完全鬆弛,判斷力不能勝任其職責;但想像力還是清醒的。在晚上,什麼東西都看來黑糊糊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睡覺之前,或是深夜醒來躺著之際,我們的思想通常都是那麼混淆,背逆事實,就像夢境一樣;要是在這時我們的思想集中於令我們擔心的事,總的情況就是黑沉沉的,極為怪異。在早晨,這些夢魘就像夢一般的消逝:西班牙的俗話這麼說,夜晚塗有顏色,日間是白色。14(14:noche tinta,blanco el dia)
即使快要天黑之際,華燈初上,我們的心靈就像眼睛一樣,對事懷不如在白天看得那麼清楚:這時不適合進行嚴肅的思考,尤其不適合思考不愉快的題目。早晨才是適當的時候——無論要作任何努力,不管是思想的還是身體方面的,都是如此,沒有例外。因為早晨是一日的青春,事事物物都呈現明豔、新鮮和輕盈;我們在那時覺得有體力,官能都完全聽我們使喚。不可遲於直身,把早晨縮短,或是做允雞毛蒜皮的事,或是閒談,把早晨浪費;早晨是生命的精華,應該把它看做近乎神聖的。夜晚就好比老年,這時際我們無精打采,喜歡說話,稀裡糊塗。每一天是一個小生命:每一次醒來和起身是小模樣的出生,每一個早晨是短暫的青春,每一次去休息和睡覺是小規模的死亡。
第五章 思辨與箴言(counsels and maxims)(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