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忽現光明,花非花欣喜中腳步加快,江留醉有幾分失落。走出洞去,刺目的陽光射下來,已是初五的正午時分。
然後劍芒四射,竟有十餘隻劍一齊招呼。江留醉嚇了一跳,旋即想通,胭脂雖不讓人近身,但失魂宮外定有人守護。這十餘人功夫不弱,攻來這一劍各有角度,把兩人去路完全封死。
花非花一人雙掌,搶在江留醉前擋住眾人。看不清她如何作勢,只聽“叮叮”十數聲脆響,劍身被她一彈,盡數盪開。藉此喘息之機,她穿針引線遊走各人間,瞬息間和眾人一一交手。
江留醉氣力剛復,不忍看花非花一人動手,遂抽出一雙小劍奔到花非花身前,使出離合神劍。這一回他將心性化於劍中,師傳的劍招早已變樣,成為真正的心劍。心念所至,隨手換招,如行雲流水初無定質,行於所當行,止於所不可不止,嬉笑怒罵皆化而為劍。
此時的離合神劍,不限於仙靈子所授的幾招,而是投射人世離合悲幻,無常宿命。花非花訝異他幾日間武功大漲,手下更不怠慢,掌化萬朵蓮花,漫天飛影打去。那十餘隻劍被逼於一隅,先前氣焰全消,但百足之蟲蠻力猶存,仍繼續纏鬥不休。
久戰不利。江留醉與花非花交手間互視一眼,心靈相通,邊打邊走,慢慢移到路邊。花非花靈機一動,喊道:“失魂已放我們出來,你們打什麼打?”眾人一呆,手上果然慢了一分,兩人乘機腳下發力,倏地蕩遠。眾人叫罵不迭,隨後追來。
江留醉一見這外面的風貌,果然是失魂峰上,他自負從小長於山間,拉了花非花道:“這邊!”花非花嫣然微笑,飄然落在他身前,道:“想避開他們,就隨我走。”手間輕揚,閃出點點花粉,江留醉知道又是她的寶貝,來不及詢問,跟著她往山石叢中避去。
如此七繞八轉,好容易甩掉跟蹤者,江留醉心情放鬆,笑道:“若一路這樣打下山去,不死也脫層皮。”他笑容突然卡住,忽覺噁心,彷彿有個小人在胸口打拳,撞得他欲吐難吐。不得不跪倒在地,按住膻中極力剋制。
花非花一想已知就裡,忙托住他,扶往一邊坐下,道:“她給你的解藥藥性不穩,最忌動真氣,可惜此處太遠……”她面露憂色,江留醉迷糊間想不通她為什麼要說太遠。
江留醉漸漸面紅耳赤,形如醉酒,胸腹間越來越疼如刀割。花非花不忍見他痛楚,點了他幾處穴道,他便昏昏睡去。睡夢中江留醉只覺身子忽冷忽熱,人時而輕似煙,飄飄然上九重霄,時而重如鉛,沉甸甸下阿鼻獄,難受已極。
少頃,兩股極暖之氣自左、右腳拇指大敦入,經行間、太沖、中封、蠡溝、中都、膝關、曲泉、陰包、足五里、陰廉、急脈、章門、期門,行遍足厥陰肝經。江留醉覺得胸脅苦悶大減,此時腳底湧泉又是一熱,隨後然谷、太溪、大鐘、水泉、照海、復溜、交信、築賓、陰谷、橫骨、大赫、氣穴、四滿、中注、盲俞、商曲、石關、陰都、腹通谷、幽門、步廊,神封、靈墟、神藏、彧中、俞府皆一一流注,整條足少陰腎經被打通,寬胸理氣,頓讓江留醉瘀結散開,通體舒泰。
睜開眼,花非花捧著他兩隻腳丫正在施為,見他醒了,她面上紅彤彤的,丟下他道:“關了這些天都不洗腳,臭翻天了!”江留醉哈哈大笑,見她兀自紅著臉,怕她尷尬,忙道:“我舒爽多了。你怎麼治的,說來聽聽,我也學著點。”
一說到醫術,花非花難色盡去,侃侃道來:“《難經》的六十四難曰:‘陰井木,陽井金,陰滎火,陽滎水,陰俞土,陽俞木,陰經金,陽經火,陰合水,陽合土,陰陽皆不同,其意何也?’”
“是啊,是何意呢?”江留醉不聽還好,一聽就更糊塗了。
“這是說,五臟皆為陰,六腑皆為陽。配以五行,兩兩相剋。我先打通你的足厥陰肝經,五行屬木,本經木穴為大敦,通經開竅,其母穴為曲泉屬水,子穴為行間屬火,故肝經虛則補曲泉,實則瀉行間……”
“我懂了。”江留醉一本正經地道,“人各有所長,我決計不學此道,只專研劍術罷了。”
花非花莞爾一笑:“我還沒開說,你就打退堂鼓。既有了力氣,快隨我趕路是正理。”
逃。
兩人要在胭脂衝破穴道前,順利逃離失魂峰,再闖過斷魂陣找出斷魂。酈遜之交託的事仍需他們去完成。這本是天大的難事。但有花非花相伴在旁,江留醉恨不得這路長些也罷,因他知道,無論多大難關,和她一起他必有決心闖過。她不僅令他生出勇氣,更如皎皎明月指引黑夜中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