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愕然回眸。
唐小軟再次低下臉去。“好多次都是這樣,為了我,沐姐姐將自己置於險地。而我呢,除了抱著她哭,就連一次……都沒有保護過她。”
“我也想要保護她啊……哪怕……就一次也好。”
“可是……可是呢……就連這一次的機會,她都不肯給我啊……”哽咽著,眼淚就如決堤的洪流,一瀉千里<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長這麼大,從來是喜笑不喜哭,天生帶笑的眉眼,彷彿從不知委屈為何物。這一日像是要淌盡她一世的淚水,她想,她這一世,或許也該到頭了。
“你拿去吧,這樣,你便不會消失,你可以和你愛的人一起好好活下去。”她絕望地笑著。沒有沐槿衣,她活著沒有任何意義,可是沐槿衣要她活著,她便不會尋死。思前想後唯有如此,既能成全她們,又不強求自己。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細雨。淅淅瀝瀝落在她們身上,臉上,彷彿綿密又溫柔的情網,唐小軟的內心一陣絕望的平靜。
死水般的靜默燃燒在空氣中。
全身幾近透明,晚歌呆呆地站在原處,對於自己的消亡卻並不在意,只望著酹月的眼神始終不肯冷去。
唐小軟也自沉默,閉上雙眼,靜靜等待那偏執的女人為了活下去,毫不猶豫來掠奪她的身體。
直到,一聲幽幽嘆息,不入輪迴,卻著落在她兩人愈發虛無的意識裡。
倏然睜眼,望著那熟悉的容顏,靈魂被巨石碾壓般地悶痛。唐小軟半張著嘴唇,一聲“沐姐姐”哽在喉頭。
又過片刻。
“晚歌。”她輕聲說。“千年,或是萬年,你可願與我一同留在這裡?”
她震驚不已,然而卻已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反饋她的狂喜。
彷彿月亮掉落了人間,清冽純白的柔光照得唐小軟原本冰涼的手腳陣陣地溫暖。
原本壓在頭頂的穹頂再次升了上去,若不是那吞噬一切的黑洞仍在吞吐著最後的威力,唐小軟幾乎便要以為先前的一切動盪都不過只是她午夜夢迴的一場噩夢。
閃電般幽亮的一道眼光筆直砸落,她看到眼前桀絕驕傲的青衣女子,清俊蒼白的容顏漾起無法言說的幸福笑意。
“謝謝你。”她說。
“謝謝……我?”唐小軟訥訥。目光落向一側,卻是一個依稀眼熟的白裙女子,她靜靜佇立在青衣女子身側,神祗般聖潔溫柔,彷彿身披月光。
“快些離去吧。”白裙女子的聲音非常動聽,如春日細雨掉落在青荷上的凌凌。
“離去?”唐小軟仍是茫然重複。
“怎麼了,你以為我奪取了你的身體?”青衣女子淡淡地笑著,揮揮手。“別傻了,我才看不上你呢,你看看你,哪點比得上我?”
唐小軟默然無言,只心頭絲絲的疼痛逐漸清晰。
“你又諢鬧。”白裙女子輕扯一下青衣女子的衣袖,語聲如泠。“走吧。”
雖是責怪,可語氣中卻聽不出半點怨意。青衣女子於是更加笑意燦然,下一刻便執了她手。乖巧如稚童般點頭:“嗯!”
溫暖的月光之下,兩人執手相伴而行,漸漸遠去,彷彿踏入了另一個別人無法進入的時空,那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漸至模糊,終於,消失不見。
唐小軟仍呆呆地坐在地上,雙手無措地抱在膝頭,直到那溫暖的月光漸漸散去,直到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下的地面忽然間變得十分柔軟——這是……哪裡?
環視四周,卻是一片衰敗的青山綠水<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僅存的一小片草地正被她坐在身下,幾棵光禿禿的老樹橫在山頭,碎裂的山體遍佈大大小小冰冷的石塊與泥土。
慢慢站起身來,她試探地走了一步,身上的劇痛使她立刻摔倒下去,手掌壓在一塊碎石上,登時裂出一片刺眼的紅。渾不在意疼痛,她倏地又爬起身,呆呆坐了半晌,忽地,放聲大哭,受傷的手掌握成拳,平整的指甲深深陷入到迸裂的傷口中。
急促卻不失沉穩的腳步聲忽然自身後傳來。唐小軟無心在意,直哭得渾身抽搐,哭得眼睛腫脹如桃,再也流不下半滴淚水,她仍是難以壓制內心洶湧如巨浪般的痛苦與傷心,哽咽著,靈魂深處爆出一聲撕裂蒼穹的高喊:“沐姐姐!”
腳步聲停住了。一道女聲悠悠響起:“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