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回了建康。胡人的舉動,驚動了整個天下。要知道,在漢族人心中,胡人是沒有人性,是以人為食的。這樣的畜類,對一箇中原名士,對一個還沒有及冠的少年,如此恭敬地,鎮重地送歸他的屍骨,那是極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在此後的十幾年中,晉人們談起王弘時,都是迷惑不解,而有關他的一切,也徹底成了不解之謎。
這一世,她與他對面而坐,不管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他,為了那一日南陽府中,被救出時她所許出的承諾,她都不能讓他死,她不允!
就在陳容尋思之際,她的小手一暖。卻是王弘端起酒杯,把它放在她的掌心。
他的手沒有移開。修長白淨的手指,輕輕地勾住她的中指,甚至,還在輕輕地摩挲著。
隨著他的動作,一種異常的酥軟透體而入。陳容強忍著,沒有收回手指。
王弘垂著眸,長長的睫毛微斂,給他那俊逸無雙,容光照人的臉,添了兩個小小的弧形陰影。他專注地撫著她的手指,低低問道:“卿為何而來?”聲音很輕,很淡,宛如一抹吹過天地的夜風。
陳容抿著唇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了。
王弘抬起頭來,他專注地盯著她的臉,等著她的回答。
半晌,陳容嚥了咽口水,乾澀地說道:“君不在,恐南陽王對我不利。”這時刻,她的內心湧出過十幾種回答,可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到頭來,她給他的,是那個最冷漠最不討人喜歡的理由。
王弘低低笑了起來,他把她的中指勾起,輕輕包住,一邊用自己的指尖摩挲著她的指尖,一邊漫不經心地,極輕極溫柔地說道:“為了擺脫南陽王,阿容甚至願意赴這必死之局?”
他的動作,很溫柔很溫柔,他的指尖有點粗,這般摩挲著,令得她的指尖直是顫抖著。這顫慄,一直顫到了心尖上。
陳容咬了咬唇,壓抑住心頭湧出的異樣,低聲說道:“不一定是必死之局!”她說到這裡,悄悄地抬眸,看向王弘。
王弘俊美高遠的臉上,神色淡淡,他似乎沒有聽到陳容語氣中的篤定。只是一笑。慢慢地,他放開了她的手,站了起來。
就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刻,陳容發現,眼前這個男人,突然變得遙遠飄渺了。剛才他還讓她覺得,他們是如此貼近,可只是轉眼,陳容便悚然發現,他還是那朵天上的白雲,而她,依然是那片飄零的落葉!
王弘站直身子,俯視著陳容,笑容淡淡而疏離,“阿容遠道而來必是累了,先休息一會吧。”說罷,他大袖一甩,優雅轉身,飄然離去。
望著他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陽光下的背影,陳容直過了許久許久,才對著空無一人的書房中應了一聲,“是。”
應過後,陳容慢慢坐下。直到現在,她的腿還是軟的,她的心,也因為再次面對王弘,有點混亂。她是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了。
半個時辰後,陳容走出了書房。
這時刻,城牆外面,胡人叫囂聲,戰馬的嘶鳴聲,人語聲混在一起,顯得十分嘈雜。
院落中除了幾個面色惶惶的婢女,便只有尚叟了。
陳容揮手招來一個婢女,說道:“給我拿一套你家郎君的衣裳。”
那婢女也沒有心思詢問她原由,低頭應了一聲,便跑向寢房。
不一會,一套淡青和一套雪白的衣袍,同時擺在了陳容面前。那婢女細聲細氣地說道:“這些都是七郎的舊衣裳。女郎想著哪一件?”
陳容道:“淡青吧。”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陳容便不喜歡穿素色衣服。一來她穿不出那種純粹潔淨,二來,這是庶民的裳服,她不喜歡。
拿過衣裳,見那婢女轉身要走,陳容命今道:“給我梳妝。”說罷,她在銅鏡前坐下。
那婢女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來到她身後,問道:“女郎要梳個什麼髮式?”
“衣是男裝,髮式自然也是男子髮式。對了,呆會你去跟眾婢們說一下,便說,來的只有郎君,不曾有女郎!”
婢女子了呆,問道:“為什麼?”她一問出口,馬上想到了原因,連忙應道:“是。”
不一會,扮成了翩翩少年的陳容出現在銅鏡之前。說實在的,陳容扮男裝並不成功,她的五官過於明豔,身材又太好了,不管多寬大的衣袍,穿在身上,總有幾分婀娜之姿。不過大戰在即,她也沒有必要在乎這些細節。
陳容朝鏡中的自己瞟了一眼,大步走出。
她走出院落時,發現過道上人影稀疏,偏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