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裡望去,見一婦人正在燈下用牙牌卜卦。蔡爺藉著燈光仔細一認,他認出來了,那高高的顴骨,更顯得深陷的眼睛,還有那顆在燈光下特別顯眼的眉心紅痣。蔡爺這時真是又驚喜又緊張,有如突然鉤起一條大魚一般,心裡不禁怦怦跳動起來。他略一定神,便用手在窗上輕輕叩擊三下。隨著微微的叩擊聲,房裡的燈光突然熄滅了。蔡爺也忙閃到一邊,以防暗算。過了一會,不見動靜,蔡爺才對著窗內,輕聲說道:“耿六娘,你原形已露,也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永定門外三里處、有座狀元墳,明夜二更時刻,我在那墳前等你,我們按照江湖規矩把這樁公案了結算了。你如不來,我便投文到九門提督衙署,你就休怪我了。”
蔡爺聲音說得雖小,但語氣卻十分威嚴。也不等房裡應聲,便轉身跳下階沿,給蔡么妹做了個已經得手的暗號,便一齊直奔牆邊,將身一縱,雙雙躍過牆去。不料他父女腳剛落地,忽從樹上跳下一個人來,蔡爺嚇得連忙退後兩步,蔡么妹也嗖地一聲從背上拔出單刀。只見那人連忙搖手,同時低聲說道:“乾爹、么妹,是我。事情可已辦妥?”
父女二人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那人卻原是劉泰保。
蔡爺先點了點頭,接著便埋怨他說:“你怎麼也來了?”
劉泰保笑了笑,說:“我總放心不下,也來盡點心意。”
蔡么妹不明白他說的“也來盡點心意”是指什麼,略帶諷笑而又親切地說:“你就在這兒遠遠地放風,為何不也跟了進去?”
劉泰保說:“我沒練過輕功,跳不進去;腳又重,會留下很深的印跡來的。”
蔡爺見劉泰保說得至誠,心裡也高興。忙又說道:“有話回去再談,這裡不是久留之地。”
劉泰保說:“乾爹、么妹請先走一步。”
蔡爺和蔡么妹走了遠遠一段,才見劉泰保退著身子慢慢從後面跟來。父女二人感到十分奇怪,便停立下來看個究竟。等劉泰保來到跟前時,這才看清。只見他拖著把用布條紮成的大掃帚似的東西,隨退隨拖,把雪地上留下的三人的腳印全抹去了。
蔡爺忙又回頭看看地上來時所留的腳印,亦早已被他收拾得無影無蹤。蔡爺望著劉泰保,對他想事如此精細,心裡暗暗驚歎不已。到了客棧門前,蔡爺等著劉泰保到來開門時,又不禁十分讚許地對女兒說:“過去你娘就常誇我做事精細,我看泰保卻更比你爹精細得多。”
蔡么妹聽爹爹把劉泰保和娘與他自己扯在一起,不禁熱上臉來,心裡也感到甜滋滋的。但她卻裝做不以為然的樣子,嘴一扁,說:“他這精細還不是為了自己。他為何不進園內去把那些腳跡也滅了,卻只滅去這段?”
蔡爺略帶責備他說:“你這丫頭心真多!對人那能這般挑求?泰保若是聽得你這番話,他會多心的。”
蔡么妹還是假意含嗔地說:“爹就告訴他,讓他多心去。”說完,她又不禁“噗”
地一聲笑了。
蔡爺充滿憐愛他說:“都快滿十八歲了,還這麼不懂事。”
父女正說著,劉泰保已來了。三人回到屋裡,街上正傳來三更。“蔡么妹取來棉衣給她爹披上,又去取出他爹那件舊棉袍遞給劉泰保,然後三人又圍坐攏來,聽蔡爺談了他適才去找碧眼狐的情況。蔡么妹聽他爹已約了碧眼狐明日二更在永定門外狀元墳比武,不禁又是興奮又是擔心。劉泰保雖也曾多次與人格鬥交手,但都不過是出於一時氣憤,使用的也多是拳腳,打過了,氣也就散了,至多也不過破點皮,傷點肉,卻從未真刀真槍進行過你死我活的拼鬥。他聽蔡爺已約了碧眼狐於明夜去城外決鬥,也不禁瞠目色變。
蔡爺又冷靜沉著地談了一些決鬥時應遵守的江湖規矩和他對這番決鬥的估計與安排。蔡爺說,這是他和碧眼狐兩人的事,任何人都不要插手,更不能從旁相助,不然,就是破了江湖規矩,也是違背了江湖信義,縱然勝了別人也不會心服,還會落得天下人恥笑。
因此,蔡爺莊容正色地對蔡么妹說道:“不管我和她鬥得如何,你只准站在一旁觀看,千萬勿來相助。如我制服了她,你只將鎖鏈拿來,由我收拾她去。萬一我敗在她手,或死或傷,就都只能認命了。”
蔡么妹說道:“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難道我也袖手旁觀不成?!”
蔡爺默然了會,說道:“如若我被她殺死,你就將這筆仇記下就是。眼前你還不是她的敵手。”
劉泰保在旁註意地聽著,一直未開腔,這時忙插話道:“乾爹,這碧眼狐的武藝究竟如何?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