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黨,雖然也有人懷疑《汴京新聞》會在以後借民意攻擊新法,為新法的執行增添麻煩,但所有人都知道王安石自白水潭之獄後,政治威信大受打擊,這時候在〃無關緊要〃的《汴京新聞》上再次激化與石越、桑充國的矛盾,是相當不智的。何況石越等人動輒以〃言者無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為藉口,而皇帝本人對此也傾向支援,再去爭辯,實在不見得能討得好去。這一點便是王安石心裡也明白。而且,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讀過書卻沒有機會做官,或者官職卑微,或者頗受打壓,不能對朝政發表意見,心裡卻念念要〃以天下為已任〃計程車大夫,此時突然發現報紙這個東西可以讓他們說出心中想說的話來……這些潛在支持者的力量,也不可小視。
在這種情況下,新黨將全部精力都投入了《保馬法》、《市易法》的制訂之中。王安石此時也並不知道,王韶已經在西北取得軍事上的大勝利;否則他只要把《皇宋出版敕令》稍稍牽制一下,情況就會完全不同。但是,此時報捷的使者,依然還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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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節:第八章 汴京新聞(2)
五月一日,雖然馮京與石越等人極力反對,《保馬法》與《市易法》依然寫出草案,上呈皇帝御覽,皇帝當天即御批二府三司學士院諸寺監共同討論。
五月二日,崇政殿。
石越上《保馬、市易二法情弊札子》,預言保馬、市易二法推行後可能出現的弊端,而文彥博、吳充分別上《官不與民爭利札子》、《保馬法事繁弊多札子》,明確表示反對。
趙頊對於石越反對二法,顯得相當的不滿。他坐在御椅上,聽石越讀完札子,沉著臉說道:〃石卿,諸事未行,卿豈能未卜先知?莫須有之事,怎麼可以用來反對朝廷大事。〃
石越已料到皇帝會不高興,因此也並不怎麼著急,緩緩答道:〃陛下,臣並不是反對保馬法。〃
他話一出口,滿朝譁然。剛才讀的札子反對之意非常明顯,轉口就說自己不是反對保馬法,未免過分反覆。馮京等人側目而視,連王安石都驚詫莫名。馬上有御史蠢蠢欲動,想要彈劾石越舉止失度,言辭矛盾,失大臣體。
趙頊也不悅的問道:〃卿這不是反對,又是什麼?〃
石越欠身答道:〃謀國如對弈,未慮勝先慮敗。若保馬法之利,臣雖愚亦知,然其可能出現的弊端,亦不可不察。臣非反對保馬法,而是希望能謹慎從事。臣列舉可能出現的弊病,是希望執政能夠三思,想想施行二法後,可能出現的這些弊端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和取得利益相比,孰輕孰重。萬一弊病盡現,而利不能收,又當如何。臣雖然不能未卜先知,但知道用兵與謀國,都要先廟算廷議,趨利避害,廟算之時,害與利等,亦不當實行。現在廷議二法,丞相言其利,微臣言其弊,陛下與諸大臣可以權衡利弊。臣拾遺補缺而已,非敢決斷機務也。至於市易法,臣以為有百害而無一利,實不足道。〃他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反對,不過是說得委婉一點,表明自己並無成見,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
石越雖然刻意表明一個委婉的態度,但文彥博、吳充卻沒有這麼多顧忌,各自出列,斷然說道:〃臣等反對保馬、市法二法之意甚明。〃二人這一句話中,竟是對石越的委婉也頗有不滿。
接下來便是王安石新黨與文彥博等人唇槍舌劍,新黨大談二法之利國利民,可以為國家省多少開支,可以如何方便百姓;舊黨則無非說君子不言利,為政在清要,二法事繁弊多,說不擾民,是自欺欺人,說到利國,則未見其利,先見其害之類。雙方爭執不下,一直辯到中午,也沒有議出個結果來。石越只袖手旁觀,不發一言。
趙頊聽來聽去,難下判斷,只好宣佈改日再議。
眾人退出崇政殿後,因為輪到馮京輪值,石越便與馮京一起往中書省走去。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呼喚,石越回頭一看,卻是文彥博。當下連忙施了一禮,問道:〃文相公有何指教?〃
文彥博冷笑道:〃石大人,指教不敢。只是石大人雖然有經濟治國之材,風骨卻不讓人佩服。為人臣子的,若明知某事不妥,當以死諫,豈可以柔媚行之?〃
石越見他語氣不善,心裡卻也有幾分氣惱,暗道:〃你憑什麼來教訓我?〃臉上卻只不動聲色的說道:〃文相公所說雖然有理,但是凡事過剛易折,剛柔相濟,比起一勇之夫,更顯難能可貴。何況若以保馬法而論,保馬法之弊雖然讓在下顧慮良多,然而保馬法之利,亦讓人不能不心動。是非對錯,我也並無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