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進行一次海底探險。那年,從廣州到洲頭咀碼頭坐船去海南,船出伶仃洋,進入茫茫的公海,深夜裡,我睡不著覺,跑到甲板上,就有這種強烈的衝動;我的第二個理想,就是爬上珠穆朗瑪峰,把自己凍進冰雪裡,像雕塑一樣,在那裡永垂不朽。我從小就有這個幻覺,我覺得珠穆朗瑪的雪山裡面,肯定還有人類,似乎我就和他們是一個家族,所以在中央民族學院讀書的時候,每次見到報紙上刊登說在珠穆朗瑪的雪山上發現了雪人,我就異常地激動,而且深信不疑,就很衝動想去一趟珠穆朗瑪峰,可是當時學生時代沒有錢,總是去不成,我有個預感可能是這輩子永遠都去不成了,我幻想的那個雪國,人是上不去的,只有靈魂的翅膀才能飛上去,我相信我的靈魂一定能飛上去;如果不能自由選擇,突然死亡,大哥你就和李易把我的骨灰帶回蒙古大草原,我的靈魂要回家,回家了,我才能下次投胎轉世還會來到草原,只有從草原上我的靈魂才能飛到珠穆朗瑪的雪國去,因為只有密宗的喇嘛教才會幫我的翅膀找到飛翔的隧道。要是死在廣州,最好留一半骨灰在那裡,我喜歡那裡的氣候和沙河炒粉,如果我投胎第一志願蒙古草原沒有錄取我,那廣州就是我的第二志願。
如果我瘋了傻了,大腦進水了,痴呆了,你們就一定要想法幹掉我,千萬別叫我出醜,成為別人的觀賞動物。
徐善說:老二行,他腦袋精明,這事他辦了,你腦袋渾了的時候,估計我也完蛋了。
李易當時說:兩位兄長放心,我決不讓你們在世人面前出醜。
可是當徐善把李易從芳村帶到醫院和巴特爾作人生的最後告別時,他卻嘻嘻哈哈和可可打鬧了起來,像幼兒園的小班男生。
李易在自己的記憶裡已經完全徹底地刪除了老三這個蒙古兄弟。
臨走的前一天,徐善又帶李易來到了巴特爾的墓前。徐善面對兩個兄弟,一個瘋了,一個死了,不禁悲痛欲絕,痛哭失聲。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清醒地活著,人生幾十年,拼,搏,賭,鬥,到了今天,三兄弟,只有自己贏,贏了一個清醒地活著,這個清醒地活著就是贏得了時間,贏得了重新開始的機遇,贏得了承負責任的重擔。明天帶老三走了,過一段時間還要回來,帶老二走。老二沒有全輸,他還有醒來的機會,在草原上,他會在馬背上醒來的。剛剛跪在老三的墓碑前給老三敬香、燒紙錢時,徐善看到李易用手摸著老三墓碑上的碑文,似乎眼睛很溼潤,目光裡充滿了悲哀,這是李易快樂之後,第一次有悲哀的表情。徐善看到了希望。老三雖然死了,但也不會化作一捧塵埃,萬事皆休。身外之物對於他的肉體已毫無意義,但是他用創造身外之物的能力和智慧、人格魅力贏得了我們之間的兄弟情意,這是他一生的大贏,他的靈魂也會安逸的,我要帶他的靈魂回家。
徐善在廣州的星河墓地2002年秋季的某天早晨,面對著死亡和患神經病的兩個兄弟,突然頓悟:人活著充滿意義,人生沒有輸家,活著的每一天都是贏,死去就是對活著的最大獎勵。
徐善走了,啟程去內蒙古草原,他要護送三弟巴特爾的骨灰回到他的蒙古大草原的家裡去。他要帶他去見他們慈愛的老阿媽、老阿爸,還有兩個可愛的妹妹金花、銀花。
徐善想念他們,徐善有一肚子的淚水,要去痛哭。
巴特爾不能再給兩個妹妹當保護人了,但是她們也不要害怕這個世界,還有她們的徐大哥,徐善覺得自己就要走馬上任了。
想到了老阿媽,就想到了那隻難忘的小花牛犢子,那個傢伙真是一個高明的治療禿頂的獸醫。徐善照著鏡子,看到自己過去光禿的頭頂,已經長出了一層毛茸茸的嬰兒|乳毛。這是一個生命的奇蹟,簡直就是枯木逢春發新芽。
在去內蒙古大草原的路上,飛機,草原列車,亢奮的徐善身體和內心都充滿了力量和興奮,草原就像一個巨大的磁場,他像一顆輕舞飛揚的鐵釘一樣奔向草原。他覺得內心的苦,好像一下子就消除了,苦熬了幾年,終於從家庭、感情糾纏、經濟經營的苦海里掙扎了出來,他不再患得患失了,不再苦撐一個虛榮假象了,時間如風,昨天的一切,就隨著昨天的風全都颳走吧。臨行前,他接到市政府有關主管部門下給他的最後通牒,如果一個月內,酒客隆這個爛尾樓盤不重新啟動起來,市政府按照今年新市長上任的最新決策,將無償收回土地。徐善根本不予理睬,收回就收回吧,土地本來就是國家的,誰有本事就叫誰開發,美化城市怎麼也好過醜化城市,否則,酒客隆已經成了徐善的一塊心病,每次路過那裡,看到那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