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能確定,張星超要營救的目標,離他自己不是很遠,因為他與“進化論”都是死刑犯,關押的區域應該在一處。
就在第一百九十四頓飯時,情況出現了。從鞋底水面看到,有個送飯的人給左廊盡頭那間牢房分的飯菜有些不同,多了一盤,雖然看不清盤子裡是什麼,但可以確定,那是最後的晚餐。按配餐的頓數算,也差不多是“進化論”的臨刑期了。
營救行動就在今夜,也只能在今夜,到了明早那個“進化論”就會去見達爾文了。
最最關鍵的難題又出現了:監獄裡令人毫無時間感,如何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按頓數算現在應該是下午飯,但實際上到底是不是下午呢?
不是下午,而是晚上十點左右。這個“十點”也是張星超數數而估算出的。
這一百九十多頓飯(一個半月)以來,他已經透過伏地聽聲掌握了監獄放風其他犯人的時間規律。
死刑犯在監獄樓層的較高層(當時雖然頭戴頭罩無法看清監獄的構造,但由走過的樓梯來看,這裡應該是第五樓),樓下的都是一般的軍事犯人,死刑犯被關押在單獨的最高樓層,樓下的犯人不允許上樓,這樣才最容易完全遮蔽我們與任何犯人可能的接觸。
也正是由於死刑犯被關在頂樓,樓下的動靜我們一概不知,根本聽不見。但是,監獄畢竟是密閉的空間,且由水泥構建,任何震動聲雖然肉耳聽不見,但是耳朵貼在地面上能聽見樓下微弱的聲響。
這是關鍵。犯人放風時,都是列隊出樓門,也是排隊回來。如果樓下的震動由強逐漸減弱,這就說明樓下的犯人正由多減少(他們排著隊挨個挨個的出門了),反之,震動聲由弱逐漸變強,就有可能是犯人們放風后列著隊依次回牢房了,所以樓下牢房裡的人逐漸增多,響聲也相對地變大。
放風結束的時間通常是下午五點,然後是普通犯人集體用餐時間,回牢房的時間大約是六點。等響聲由弱變強後,張星超就開始數數。一小時有3600秒,心裡就默數3600聲。
關於數數,他曾經受過專門訓練。對時間秒數把握的準確性,對於特工和間諜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倘若在執行任務前安裝了定時炸彈,又在沒有鐘錶的情況下,只能靠對時間的感覺來判斷所剩的秒數,不然的話就無法準確地把握炸彈爆炸的那一刻時間。一般的人數到3600,往往與實際的3600秒有偏差,不是快了一些就是慢了一點,而一名間諜,必須對實際的時間秒數把握相對精確。
從樓下的犯人放風歸來時起,他一共暗數了一萬四千多秒,因而大致確定當前時間在晚上十點左右。
該開鎖了!
張星超悠哉地把最後半個饅頭塞進嘴裡,再一口氣將礦泉水飲盡。
“喂,給我一支香菸!喂,我要煙!”他俯下身子透過門底口放聲大喊。
不多久,衛兵將點燃的煙從門孔外扔給他。
他獲之若寶地拾起煙,叼在嘴上卻不吸,然後開始狠命地踹門。
踹牢門是張星超在這裡一個多月來每天必有的行為,也不多踹,一次就五六腳,隔五分鐘再踹五腳,踹多了必會引起衛兵的震怒,踹少了,不足以讓他們聽見。他要做的就是讓衛兵們覺得,他牢房裡的“怪聲”已經司空見慣,使他們習以為常。
等衛兵走後,他開始行動了。他只有半小時的時間開啟枷鎖,30分鐘之後,衛兵又會照例地巡邏這裡。
他從被褥裡摳出那顆7。5毫米特製手槍彈。
說到這顆子彈,其實是張星超常常戴著的項鍊上的裝飾,小巧的子彈連線著彈殼,子彈底部有個小小的圓環,項鍊就從圓環裡穿過。
在被捕之前,張星超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中除了只寫了“營救進化論”五個字的紙條之外,還有一根四十厘米長的透明釣魚線。張星超當時就已經明白了那封信的用意,及釣魚線的作用。在他故意賣破綻被捕前(還在招待所的時候),進廁所銷燬紙條的同時,將透明的超細型釣魚線穿過子彈底部的圓環,再拴緊,然後將子彈吞進肚子裡,又將魚線的一端卡進大牙牙縫裡。被押送的一路上,這顆子彈就懸在他的胃裡六天。一進牢房,他就趕緊將牙縫裡的魚線拽出來,由此再將子彈從胃裡拖了出來。
這顆子彈的彈藥是特製的,最底部的藥層是一種特製的易燃易爆化學物,其觸燃溫度為200攝氏度,最底部的藥層引燃後,再觸發彈殼內所有的火藥爆炸而發射子彈頭。
這支點燃的香菸的溫度,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