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大氅,捲起袖筒,璃珠坐於案前親自磨墨,隨後取出一紙一筆,認真的寫著什麼。
寫罷,吹乾墨漬,璃珠將信函用蠟封好,猶豫片刻,還是祭出了崖山飛鴉符。手捏印法,璃珠喃喃唸咒,少時火鴉飛出,叼著信函越出高閣,飛過高高的宮牆,飛離琉京城牆,向北而去。
翻了個身,王馨兒睜開雙眼,眸中閃過一絲好奇。可下一刻,嬌軀猛地一顫,那聲低喚被她按捺在嗓子眼,快感襲來,神色迷離,如潮紅暈綻滿雙頰。
……
依雲客棧三樓,張佈施盤坐榻上,眉宇間盪開絲絲黑煙,彷彿黑蛛吐絲,密密麻麻,連綿不絕。
無論在關中還是關西,亦或在這琉京,他都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久而久之,身邊的人習以為常,他自己也慢慢習慣,彷彿沒那點苦愁,他就不是張佈施。十七歲的少年人,就算家道中落後飄零世間,經歷了同齡人沒有的坎坷磨難,可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他也不至於如此。
誰也不知道,就連他的恩師那位趙皇叔也未曾發覺,張佈施之所以終日愁眉苦臉,卻因為在他額心中藏著兩把刀。這兩把刀連著眉毛,通達心意,只要張佈施心生反感抑或惱怒,那兩柄刀便會絞成一團,連帶著他的眉毛也蜷縮如蟲。疼倒是不疼,只不過甚是寒磣,本來好端端一張面龐卻因此變得少年老成的模樣,每每夜深人靜總會令他煩惱不已,越煩惱則越苦愁。
至於這兩把刀的來歷卻因兒時那場荒誕離奇的奇遇,雖讓張佈施愁容滿面,可張佈施能夠走到今日,眉毛下的兩把刀功不可沒。
看向面前的白紙,張佈施又皺起眉頭,手中的筆提起又放下,踟躇猶豫著。
來到琉京一月有餘,那件事也終於有了眉目,這偏居江南的琉京比想象中還要複雜許多。有蛇妖,有秘術大家,還有一個擅長入夢之術的無邪居士,張佈施幾乎可以肯定,那無邪居士便是師父懷疑的神師。然而,隱約中張佈施只感覺那無邪居士和安伯塵似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如若不然,一個墨雲樓的小僕僮又怎能在短短一個月裡崛起於琉京?
可兩人之間的關係又不似師徒,否則安伯塵的修為也不會連地品都沒,至少張佈施從未聽說過,有哪個神師傳人修為不足地品。
如若將安伯塵也寫入密報中,讓那位無邪居士知道後,會不會惹惱了他?到那時候,安兄弟……
愁眉苦臉的看向窗外,七層墨雲傲立琉京,那個自己新結交的少年此時定已呼呼大睡了,張佈施神色複雜,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提起筆。
說到底,因為兒時的經歷,張佈施還算是個理性的人,成為中都神師傳人後,他都是令行禁止,從未違背過師父的心意。三位天生無底洞師兄師姐自然親近,而他則貌合神離,平日裡除了修煉、出任務外,幾乎從不和人來往。在琉京遇到無花和尚,雖然很是討厭,卻讓張佈施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而安伯塵更是個羞澀拘謹的少年,卻總感覺他似乎隱瞞著什麼,可他偏偏又不怎麼會瞞人,每每三人在一起時,張佈施表面上不動聲色或是愁眉苦臉,暗地裡總覺好笑。
筆落白紙,張佈施工工整整的書寫著:“師尊在上,琉京確有一神秘高人,世家子稱之無邪居士,來歷不明,有術能入夢,疑似神師,暫無傳人。除此以外,還有一蛇妖,一秘術大家。徒欲暫留於琉,查明原委……”
書罷,張佈施將信封好,雙眉間流轉出一縷黑煙,裹住書信,轉眼化作黑風攜著書信向北飛去。
揉了揉背,張佈施剛準備睡去,就聽隔間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緊接著又是一聲怒吼。嘴角泛起苦笑,張佈施搖了搖頭和衣躺下,心中暗道,定是無華去招惹了那對來歷神秘的年輕男女。下午喝酒時,李小官便和安伯塵提起那少女,當場讓安伯塵鬧了個大紅臉,無花和尚卻道那兩人是情人,和李小官一陣爭執,各不退讓,在安伯塵的勸解下才悻悻罷了。無華打定主意要探個究竟,剛才估摸著是偷聽人家牆角時被發現了,那少女雖然孱弱,可張佈施隱隱能察覺到在她身上有一種古怪的氣息,而那個天生白目的少年修為高強,即便自己使出全力,恐怕也只能和他戰個平手。
這琉京的日子也算有趣,輕鬆自在,不像在中都時候每天都要枕戈而眠,戰戰兢兢的應對第二天的煩人事……等回去後,或許也很難忘記。
臉上很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張佈施翻了個身,閉上雙目。
他能睡得著,卻有一人直到子時過了依舊未合上眼。
夜雨連綿,噼裡啪啦的擊打在窗欞上,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