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躺在水槽裡,和一堆碗筷一起泡在水裡瞪著天花板發呆。忽然想起好像已經有好些天沒刷洗過碗了,我果然是懶得可以……
擰開水籠頭,隨手撈起三把調羹放在水裡沖洗。嘴裡唾液分泌得難受,我不得不把吃到一半的蛋糕從嘴上拿開,準備朝邊上的垃圾筒裡扔。然而才轉身彎下腰,我便發現自己大腦裡的血液驀地凝固住了,在看清楚那體積佔了大半個角落的垃圾桶,它裡頭所裝的東西的時候。
四隻灰白色的雪花石膏罐子,錯落有秩地堆放在這隻因為我懶,所以特意挑選的大號深藍色垃圾桶內。幾乎擺放不下,最上頭那隻,大半個身體都露在外頭,而罐子上那雙冰冷呆滯的眼睛,似乎帶著某種情緒,越過瓶身直直注視著我……
我的心似乎找不到跳動的感覺了。
“鈴鈴……鈴鈴鈴……”不知過了多久,一連串刺耳的電話鈴突然間在寂靜的室內響起,令我從窒息般的僵滯中猛地清醒過來。
耳邊是嘩嘩的水聲,水池裡的髒水已經快漫溢位水槽。手一顫,調羹重新掉進水槽,發出一連串撲撲水聲。把蛋糕用力砸在那雙眼睛上,我關了水龍頭頭也不回朝外走去。
“喂。”
“優,是我。”電話那頭傳來低沉柔和的聲音,讓我跳得幾欲裂開的心臟稍稍平穩了下來:
“林醫生……”林醫生,大名林翔,就是隔壁樓那位不幸死於煤氣洩露的心理學研究生。他喜歡別人叫他醫生,因為他生前在學校待得太久,到死都沒有能夠當上真正的醫生。
而我,是這位無照醫生的唯一病人。
他喜歡用電話的方式對我進行心理治療,因為他不太喜歡與活人的接觸,陽氣會讓他疼痛。他不比小芊,小芊作為厲鬼對陽氣有著比較高的免疫力。
“很久沒來看你,最近好嗎。”
聽著他的聲音,想起他的臉,白淨清秀,高挺的鼻樑上架著雙無邊眼鏡。他的眼神很深,即使隔著層鏡片,都彷彿能望穿人的心底:“挺好,只是老忘了吃藥。”
“吃藥得有規律,不過如果狀態還行的話,那些藥還是儘量別吃的好。”
“最近舒樂安定對我起的作用小很多。”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必須靠它入睡?”
“一年前。”
話筒對面沉默了片刻,然後,傳來他低低的聲音:“優,你對它太依賴了,你才21歲,這不好。”
“我有什麼辦法,沒有它,我睡不著,那感覺很難受的……而且……”
“而且什麼?”
“林醫生,人真的會出現很真實的幻覺嗎?”
“會,當病情嚴重到一定程度時,人會出現幻覺,包括視覺上,聽覺上,嗅覺上。嚴重的話,會導致人精神錯亂。”
“幻覺會不會非常真實,我是說……眼睛能看到,面板能接觸到,耳朵裡能聽到,鼻子裡能聞到……這幾點集中在一起,就好象……現實一樣。”
“這個……”他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道:“如果是幻覺,那說明病情已經很嚴重了。”
捏著話筒,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直直看著廚房的門,一言不發。
“優,”
“優?”
“優!”
“什麼?”我被他突然加大的聲音嚇了一跳,作為鬼魂,他可以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近在我的身邊,因此嚇得我險些把手裡的話筒給丟出去。
“發什麼呆?
“沒,在想事。”
“你沒事吧。”
“沒事。”飯廳裡的燈忽然暗了一暗,僅僅一秒的忽閃,卻讓我心都幾乎揪起來了:
“林醫生……”
“優……”我們倆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而他立刻選擇沉默:“說。”
“我最近好象產生了許多幻覺,很真實。事實上……我自己都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的,我只知道那感覺很真,氣味,聲音,觸覺……沒法說那是幻覺,可是一轉頭,它又不見了,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口氣急急說著,盡我所能表達出來的語言。
直到我聲音停止了很久,電話那頭一直沒有任何回應。
鬼沒有呼吸,所以我不知道,他現在究竟在還是不在。許久仍不見他回話,我試探著輕輕問了一聲:“喂?林醫生?”
“優,”終於開口,那聲音卻顯得有些遙遠和模糊:“這些天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同,比如說,你看到過小芊沒。”
“小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