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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的一角錢照相館,為安東尼帕羅斯拍一張照片。這就是他們每週固定去的地方,鎮上有許多地方他們從來都沒去過。

小鎮在南部的縱深處。夏天是漫長的,寒冷的冬天短而又短。天空總是明淨耀眼的湛藍色,太陽放蕩而刺眼地燃燒著。十一月涼颼颼的小雨隨後就來了,也許過後會有霜凍和短短几個月的寒冷。冬天是變幻無常的,而夏天永遠是灼熱的。小鎮還是相當大的。在那條主街上,有好幾個商業街區,由兩三層樓的商店和辦公樓組成。但鎮上最大的建築是工廠,僱傭了小鎮大部分的人口。這些棉紡廠很大,生意興隆;大部分工人都很窮。街上行人的臉上往往是飢餓孤獨的絕望表情。

然而,這兩個啞巴一點也不寂寞。在家裡,他們高興地吃吃喝喝,辛格急切地用手告訴夥伴自己所有的念頭。時光靜靜地流逝,轉眼間辛格三十二歲了,他已經和安東尼帕羅斯一起在鎮上待了十年。

有一天,希臘人病了。他一直端坐在床上,雙手放在胖肚皮上面,顆粒大的油一樣的淚水從兩頰上滾落。辛格找到夥伴的表兄,也就是果品店的老闆,他還替自己請了假。醫生給安東尼帕羅斯開了一個食譜,說他再也不能喝酒了。辛格嚴格地執行了醫生的指令。一整天,他守在夥伴的病床前,做了一切他能做的,好讓時間過得快一些。可安東尼帕羅斯只是氣呼呼地用眼角看著辛格,笑也不笑一下。

希臘人很煩躁,不停地抱怨辛格為他弄的果汁和食物不好吃。他不時地讓他的夥伴把他扶下床,這樣他就可以禱告了。他跪下的時候,肥大的臀部壓在胖胖的短腿上。他笨手笨腳地打出手語“親愛的馬利亞”,然後緊緊握住被一根髒兮兮的繩子拴在脖子上的黃銅小十字架。他的大眼睛沿著牆壁爬到天花板,目光裡有一種恐懼。隨後呢,他會非常陰鬱,不許他的夥伴和他說話。

辛格是耐心的,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他畫了一些小畫,有一次還為夥伴畫了速寫,想逗他樂。這張速寫傷了胖希臘人的心,直到辛格把他的臉改得很年輕很英俊,把他的頭髮染成金黃,眼珠子畫成中國藍,他才同意和解。過後,他努力抑制著不讓自己的快活流露出來。

辛格細心地照料他的夥伴,一個星期後,安東尼帕羅斯就能上班了。可是這以後他們的生活方式有了變化。麻煩來了。

安東尼帕羅斯身體恢復了,可人卻變了。他變得暴躁,晚上已經不再滿足於安靜地待在家裡。他出門時,辛格緊緊地跟著他。安東尼帕羅斯走進一個飯館,他們在桌邊坐下,安東尼帕羅斯偷偷地把方糖、胡椒瓶或一些銀器裝進口袋。辛格總是為他付賬,總算沒惹出大麻煩。回到家他責怪安東尼帕羅斯,胖希臘人只是看著他,無動於衷地笑著。

幾個月過去了,安東尼帕羅斯的壞毛病癒演愈烈。一天中午,他平靜地走出表兄的果品店,走到街對面,公然對著第一國家銀行大樓的牆根撒尿。時不時地,他在人行道碰到令他不快的面孔,會一頭撞向這些人,用胳膊肘和肚子推他們。一天,他走進一家商店,沒付一個子兒就把落地臺燈從店裡拖了出來。還有一次,他試圖把曾在陳列櫃裡看中的電動火車拿走。

對辛格來說,這是一段難熬的日子。午飯時間,他不停地陪著安東尼帕羅斯去法院處理法律上的糾紛。辛格對法庭的程式熟稔起來,時刻處在焦慮之中。他在銀行的存款都花在了交納保釋金和罰款上。有一大堆來自法院的指控:偷竊、有傷風化、人身攻擊,諸如此類。為了他的夥伴不被關進去,辛格想盡了辦法,花光了鈔票。

果品店的老闆,希臘人的表兄壓根兒也不管他的事。查爾斯·帕克(這就是表兄的名字)讓安東尼帕羅斯繼續待在店裡,但他總是用蒼白緊繃的臉對著他,一點兒不想去幫他。辛格對查爾斯·帕克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開始不喜歡他了。

心是孤獨的獵手 第一章1(3)

辛格處在持續的混亂和擔憂中。但安東尼帕羅斯永遠是無動於衷的,不管發生了什麼,他的臉上總是掛著溫柔和軟弱的微笑。過去的那些歲月裡,辛格總覺得這笑容裡藏著某種微妙和智慧。他從不知道安東尼帕羅斯到底能明白多少,到底在想什麼。如今在胖希臘人的表情中,辛格覺察到一種狡黠和嘲弄。他會使勁地搖晃夥伴的肩膀,直到筋疲力盡;他一遍遍地用手解釋各種事情。可這些全是無用功。

辛格所有的錢都沒了,不得不向他的珠寶店老闆借錢。某一次,他沒錢付保釋金了,安東尼帕羅斯在拘留所裡過了一夜。第二天接他出來時,安東尼帕羅斯悶悶不樂。他不想離開。他很享受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