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在一起。睜開眼來,世間萬物彷彿如舊,又彷彿都是新的。待得喘息平順下來,蘇離離疲軟地抬手掐在他終於鬆懈的胳膊上,用力地掐,用力地掐,奈何手腕軟得發抖。木頭攬過她來,溫言相勸道:“你力氣不及我,還是不要做無謂的反抗了。”
蘇離離本擬氣勢奪人,奈何聲氣兒也細弱了,“你個混蛋,好疼的!”
木頭吻著她的額,“那一會兒我溫柔點,試試看還疼不。”
“不要!”
木頭含情脈脈地看著她,蘇離離堅定重申道:“我要睡覺了!”
木頭微微笑著,並不答話。
這夜,他用事實給她證明了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再豪邁堅定的言語也趕不上丁點兒的實際行動。
第二天懶懶睡到中午,蘇離離趴著不想起來。某人陪著躺了半天,手腳又開始不老實了。蘇離離無奈而憤恨,勉強爬起身,被木頭一把拖回去,按住榻上,運起內力把她從肩背揉到小腿腳踝,一身酸乏頓消。
換了衣服起床,洗手下廚房。將鮮魚湯做湯,熬得奶白;蒸了昨天醃好的米粉肉,肥瘦合宜,軟糯相兼。冬瓜切了薄片,炒了碎蝦米,晶瑩剔透。
木頭拈一片冬瓜,大讚好吃,蘇離離將他瞪了一眼,“哪裡好吃?”
木頭把她從頭到腳地看了一看,態度和藹真誠,“哪裡都好吃。”
吃完飯,木頭收了碗,蘇離離讓他摘了牌匾,在大門上寫上“店鋪出售”。傍晚天將黑不黑,木頭將天子策的匣子用一塊包袱包了,打個結背在背上。
蘇離離看他繫著腳上鞋襪,忍不住道:“你小心些。”
“嗯。”木頭回頭看她,“有什麼話要跟他說麼?”
蘇離離愣了一陣,“沒有。”
“那我走了。”
她輕輕打個呵欠,“早點回來。”
“知道。”
看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長街盡頭,蘇離離關上門回床上倒頭睡覺了。
*
注:李師爺吟的詩,第一句詩出自白居易《杭州春望》,第二首出自陸游《對酒》。
第十三章 談笑皆兵馬
一個人的輕功與耳目之聰敏,與內力強弱休慼相關。木頭此時的功力,只需提一口氣,便能躍入十丈宮牆,暮色中倏來倏往,如影似魅,渾不可見。趁著酉時初刻換崗,掩入了大內天牢。牢內的侍衛一聲不出,已被他盡數點倒。
能蹲天牢的人,歷來不是封疆大吏,就是王子皇孫。古禮刑不上大夫,故爾天牢雖是牢,卻是待遇最好的牢,徒然四壁卻潔淨乾燥。木頭無聲地行到最末倒數第二間,隱身黑暗之中,便看見了鐵欄那一面的祁鳳翔。
他優雅地,甚至可以說是萬分優雅地抱膝坐在稻草雜亂的地上,將一襲白衣穿出了幾分“跌落塗泥不染塵”的味道,正藉由一方不及一尺的小窗,翹首望月,不知所思。他左手拇指和食指捏著一根稻草,慢慢捻揉著,稻草在他指間柔順地曲折團蜷。中指微微曲起,忽然一彈,稻草團白光一閃穿過碗口粗的熟鐵欄隙射了出來。
木頭抬手接住,緩緩走進欄杆,水銀一般的月光下浮出他俊朗的眉目,星一般明亮的眼。祁鳳翔方徐徐回頭,看到他時一怔。目光從他的臉上看到腳上,逡巡探究。江秋鏑不復是那個沉默冷清的少年,臉廓英挺深刻,身形挺拔矯健,眉宇間卻多了一份洞察的平靜。
祁鳳翔微微眯起眼睛,臉上神色似笑非笑道:“是你。”
木頭也不說話,開啟挽著的包袱,蹲下身將烏金燦然的匣子從鐵欄間遞進去,放在地上。祁鳳翔驟然收了笑,愣了一愣,“你拿到這裡來給我?”
木頭並不站起,撫膝道:“不要告訴我你沒有暗人隨侍來見你。”
“你以為這裡就這麼好進?”祁鳳翔緩緩搖頭,語重心長道:“你不是個自大的人,卻總是在不經意間貶低別人。看來這幾年虎落平陽也沒有磨平了這份傲氣。”
木頭慢慢站起身來,“我不是來和你議論人品的。有人願意把它送給你,僅此而已。”
祁鳳翔平靜卻不容置疑道:“我不要。”
頓了片刻,木頭方問:“為什麼?”
祁鳳翔眸子裡的光冷冽如刀,緩緩站起來,走到鐵欄前,手足間卻有細細的精鋼鏈,淅娑作響。他拾起匣子,並不轉身,卻一揚手,匣子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精準地從狹窄的視窗飛入了夜幕。須臾落地,空曠地一響。他注視著木頭的眼睛,眼裡是深不見底的暗色,淡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