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鳳翔突兀地做了個手勢,似乎是想說什麼,又似乎是想制止她繼續說下去。剎那間有眼淚從蘇離離的睫毛滾落下來,滄海明珠般剔透,跌碎在地上,是最斑斕的悲傷。有一種眩惑,讓他短暫的失神,祁鳳翔伸手摸著她的淚,似問似答:“這是為什麼哭呢?”
蘇離離闔上眼睫,淚珠被擠落眼眶,卻不說話。他忍不住將手偎上她的臉,回想那種細膩。蘇離離驀地一驚,側身避開了。
祁鳳翔放下手,卻固執地追問:“是為了我們而哭麼?”
蘇離離拭去模糊的淚水,仍是不答話。
“恨我麼?”她越是沉默,他越是想知道。
蘇離離搖頭。
祁鳳翔遲疑了一下,又問:“那會愛我麼?”
蘇離離仍是搖頭。
祁鳳翔靜靜注視她片刻,問道:“那麼現下你無論如何也不會回頭了,是麼?”
“是。”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點點頭,良久嘆息道:“既然如此,我心裡不高興,”語調帶著三分惆悵,三分溫柔,“所以那天餵你喝的藥裡,給你下了毒。”眼裡還留著抹不去的愛憐橫溢。
蘇離離錯愕地瞠視著他,見他臉上回復了那種難以捉摸的神氣,她半晌一笑,卻非真笑,“哈!我方才說過什麼,你總是讓我有點好感的時候就給我一個打擊。”
祁鳳翔淡淡地笑了,“什麼時候我心裡高興了,就把解藥給你。沒給你之前,你只能每月服一次解藥壓制藥性。”
蘇離離霍然站起身,“你用我來威脅他?!”
祁鳳翔豎起手指放在唇上,優雅不改,似想制止她的激動,半笑道:“不錯。我怎能白白放了你呢?”
蘇離離伸手按著桌面,“你說我願意跟你在一起你會對我好,好到你可以做到的地步;我不願意你轉眼就給我下毒,你這叫愛我?”
祁鳳翔徐徐點頭,“實是沒有一個女人讓我愛到如你的地步。”
蘇離離微微搖頭道:“愛一個人無論他怎樣,都不會願意去傷害他。”
“愛而不得者,另當別論。”
蘇離離憤然道:“放屁!”
“我說錯了麼?”他虛心地問。
蘇離離頓了頓,也諄諄教道:“世上的一切都可以用來權衡,都可以拿來利用,唯有感情不能。你拿感情來當籌碼,也就只配得到那樣的感情!我不願意跟你在一起,再來一百次我也仍然會走,因為這是你活該!”
她眉尖微蹙,淡若遠山,是永遠看不厭的蕭疏墨色,七分的憤恨卻藏不住那三分虛弱,一如她離開時的脆弱,握著他的手流淚。在言歡的繡房裡,她無奈道:“我叫離離,就是離開這裡的離。”
祁鳳翔想笑,卻默默肅了神色。人一生有許多時候,可以淡然地裝扮;卻總有那麼幾次,不能不動容觸懷。四目交投,有激湧的情緒無處安放。他霍然站起身,將蘇離離拉了過來。動作強硬而粗暴,捏在她手臂上,掐得用力,她卻渾然不覺。
他隔得很近地看她的臉,她的臉上淚痕未消,像將要融化的蠟人,搖搖欲墮。祁鳳翔眼中是難以闡述的情感,橫波流灩,熱烈而失落;蘇離離僵硬著手臂,眼中有倔強與難過。他捧住她的臉,看了片刻,託著她的頭,緩緩將一個吻印在她的眉心。
蘇離離用力推他,避無可避,卻不願再將淚流得肆無忌憚。溫存的觸感讓她咬緊了唇,有種瀕死的難過,像洪水淹過了全身,像曾經溫柔的對待瞬間迭加起來漶漫。她的抗拒令他索然,雖吻著她的肌膚,卻仍如隔萬里。
祁鳳翔鬆開她時,神色已冷淡漠然。他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拖出了大帳,走得快而堅決。夜色中鵝毛大雪漫天飄飛,蘇離離由他拽著,不覺得腿傷會痛,雪花會冷。一路走到大營中心營場上,人流往來,莫大指揮著手下山賊往營中搬運糧草。
清寒的空氣裡,木頭站在一側,卓然如夜,沉默軒疏。雪花飄到他的頭髮上,留戀地摩挲片刻,滑落在地。他聽見身後腳步,回過頭來,眼光一掠便凝結在蘇離離身上。祁鳳翔驀然站住了,蘇離離的精神漸漸凝聚起來,浮世大雪紛飛,聚散飄落,卻有木頭的堅定,是可以把握的真實。
她甩脫祁鳳翔的手,奔了過去。木頭一把將她抱住,像回到了闊別許久的家,蘇離離伏在他肩頭終於痛哭起來。木頭微微錯愕,凌厲地望向祁鳳翔,祁鳳翔眼中辨不清是狠是絕,默然轉身而去。
不是因為不想要,不是因為搶不到,而是那個人的心不在這裡。世間最容易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