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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可坐領諸侯。只怕祁家有此心思,不是一日兩日,正好鮑輝軾君,給了個名正言順的機會。蘇離離三分漠然,三分了然,看在應文眼裡,他輕輕一笑,收了文書,敲車道:“我們走吧。”

馬車緩緩行過如意坊,轉到百福街,正是蘇記棺材鋪燒焦的門面。蘇離離告辭下車,踢開斷木進了內院,見別無異狀,喚了于飛兩聲。于飛從後院奔了出來,撲到她腿上。蘇離離左右看了看,問:“程叔還沒回來?”

于飛搖頭,說:“剛剛有城邊潰兵進來,在院子裡翻了一陣,沒見錢財,就要燒房子。後來有人打過來,他們就跑了。”

蘇離離抱著于飛,默然無言。半晌,起身去廚房找了些東西,兩人胡亂吃了。一直到晚上,程叔也沒回來。蘇離離在床上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聽於飛已睡熟,才倚在床頭模糊睡去。

恍惚中,看見很多年前暫住的一個山谷,鶯飛草長,天色昏暗不明。她坐在那斜草道旁,只覺得寂靜空曠,冷得不似人間。遙遙的路上過來一輛板車,車前掛著一盞鮮豔欲滴的紅紙燈籠,燈籠上墨色漆黑寫著一個隸體的“蘇”字。

蘇離離看不清楚,站起來喊“程叔,程叔。”拉車的騾子踢踢踏踏將車拉到她面前,車上卻沒有人,只有一具沒有上漆的花板薄皮棺材。蘇離離又小聲叫了一聲“程叔。”程叔還是不見蹤影。

她猶豫著上前,順著棺材蓋子拉開一尺,赫然看見木頭的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躺在棺材裡,似是死了。蘇離離大驚,想推開棺材把他拉出來,然而那棺材蓋卻怎麼也推不開了。

蘇離離伸手摸到他臉上冰涼,四顧無人,連一個救他幫她的人都沒有,只有滿目的空寂,剎時淚流滿面,從夢中驚醒過來。伸手一摸,臉上溼了,她起身去院中洗了把臉。水冰涼,風侵骨,正是後半夜寂靜之時,月色清輝灑滿一院。

夢境清晰得猶在眼前,卻有一種感覺篤定地告訴蘇離離:木頭不會死的!他那樣的人怎麼會死,他傷得那樣重都不曾死,如今傷好了,更不會死。心中卻有另一種忐忑不安,像被什麼東西指引,她慢慢踱到內院門前,拉開門栓,是焦塌的店鋪大堂。

蘇離離一步步走出去,地上有斷桓,有燒掉一半的棺木,有她坐過的搖椅,有踩舊了的門檻。門檻外,程叔靜靜地躺在地上,月光下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蘇離離走到他身旁跪下,企求而膽怯地叫了一聲:“程叔。”

程叔沒有應,手指緊扣著蘇記棺材鋪的門檻,人已經死了。

第四章 客來桃葉渡

天明時分,難得有陽光照進院子。蘇離離擰一把毛巾,水淅淅瀝瀝滴到盆裡。她跪在地上,展開毛巾細細地擦程叔那雙枯瘦的手。這雙手多年來扶著自己櫛風沐雨,不離不棄。于飛蹲在一旁,默默陪著她。

蘇離離擦完,將毛巾扔進盆子,對於飛道:“你起來,抬著程叔的腳,我們把他放到棺材裡。”本要賣給莫大的那口香樟老棺材矗立一旁。都說人死魂去,屍身會分外的重,兩人廢了很大的勁才將程叔有些僵硬的身體抬起來,裝殮進了獨幅的香樟板裡。

蘇離離扯了扯他的袖口,又將他的頭扳正。于飛忽然道:“父皇當時也是這樣子。”蘇離離陡然回頭望向他,“你說什麼?”他有些失神的害怕,道:“父皇和皇兄他們當日就是這樣躺在披香殿,沒有人管。”

蘇離離注視他眉目,眸子黑白分明,帶著脆弱的稚氣,與他父親暴虐的心性毫無沾染。于飛怯怯道:“蘇姐姐,你看我做什麼?”蘇離離扶著棺沿,轉視程叔,輕聲道:“我父親死的時候,我和你一般大。我抬著他的腳,程叔抬著他的頭……就像我們今天這樣……把他裝進了棺材。”

她默默望著程叔斑白的鬢髮,彷彿穿過時空聽見他溫言的話語勸她,“小姐別怕,老爺雖不在了,我至死也會看護著你的。”一陣突來的虛弱擊中了她,蘇離離伏在棺沿上,卻無淚可落。

于飛伸手拽住她衣角。蘇離離心裡有許多話,沒有對他說出來。你的父親殺死了我的父親,到頭來他在宮中無人收屍,到頭來你也跟我一樣可憐。蘇離離忽然抬頭“哈”地一笑,說不上是悲還是喜,撫過於飛的頭髮,柔聲道:“你餓不餓?忙了這一早上,我還沒弄點什麼給你吃。”

于飛搖搖頭,小聲說:“我不餓。”肚子卻“咕”地一聲反駁。蘇離離拉了他站起來,拂了拂身上的塵,道:“我們去廚房看看去。”話音剛落,身後的門一響,有人進來,卻是張師傅,還帶著四個士兵。

蘇離離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