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真紅著臉問:“蘇姐姐你是不是喜歡江大哥?”
蘇離離猶豫了一下,道:“我與他相處兩年,原是一起熟悉的。我們之間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他活著我就很高興了,只盼他每天過得快活開心,我便心意滿足。”
韓真卻點頭道:“那天你們跑過來吃飯時,江大哥拉著你笑。他在這裡一年過,我從未見他那樣笑過。倘若他見著你,天天都能這樣開心,我也就高興了。”
蘇離離覺得時繹之說得不錯——這裡的人各有弱點,但彼此之間卻從不乏關愛。
沒有弱點的人,她只見過一個,便是祁鳳翔。他那雙眼睛秋水含情,似睇而如盼,卻永遠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他因何而喜,因何而悲。雖怒時亦笑,雖喜時不懌。
這樣一個人,你無論何時伸出手去,觸到的只是彼岸的芬芳迷離。
第十章 山青橫雲破
近一個月的時間,時繹之的內力不絕地輸入木頭體內,將他氣府經脈修復穩固,積于丹田。但畢竟不是自己修為,還需韓蟄鳴從旁輔理,以防真氣錯走,待得時繹之的真氣能運轉自如時,方能算是痊癒。
蘇離離把他左看右看,道:“我看著和前兩天也沒多大差別。”
木頭拾一張硬實的桐葉,往天上一扔,那樹葉飄飄輕揚,飛了上去。他兩指拈一根小樹枝,隨手劃過。樹枝與樹葉凌空相隔三尺,樹葉如蝴蝶的兩翅,從中翩然分開,翻卷著零落。他收手而立,道:“這就是差別。”
蘇離離瞠目結舌,“這……這已經很厲害了呀。”
“時繹之原本於武學之道極有天賦,數十年的內功修為非我所能深窺。我現在能運用的也不過十之一二。”
“那你全用起來豈不是更厲害?!”
木頭點頭,“當初他打傷了我,自己也走火入魔。不想我們今日卻要互療內傷,可見因果之道,迴圈不息。”
蘇離離聽了卻高興,“那好得很,前日我在後面谷底河床邊上發現了一個寶貝。等你傷好了,我們去把它挖起來。”
木頭蹙眉道:“什麼寶貝?”
蘇離離拉了他道:“你跟我去看。”
沿著谷口往下,叢林茂密,漸漸開闊起來。前兩天下雨,一條小河涓涓而過,在平坦處衝開一塊積沙。蘇離離在積沙中尋覓,片刻之後扒了扒沙礫,泥地下露出一塊黑漆漆的東西。蘇離離敲了敲道:“你說這是什麼?”
木頭也敲了敲,聲音有些鏗然,如金石相撞,“石頭吧?”
“胡扯,這是陰沉木啊!這一段我那天看了看,外黑內綠是楨楠。從這麼看,三人合抱也不止,如果夠長度,能做九尺大棺了。”
木頭幫著她刨著沙土,“這面上翹曲變形有什麼好的。”
蘇離離痛心疾首道:“怎麼會不好!陰沉木埋地千年不朽,若是挖出來打磨光滑了,不用上漆,紋理比織錦還要潤澤光亮,比紫檀還要細密。小小一方做成玩器都價值千金,你沒聽說過‘縱有珠寶一箱,不如烏木一方’?前朝都不許民間私用,只能做帝王宮殿棺木之選,還有詩說‘泥潭不損錚錚骨,一入華堂光照衣。’”
木頭望著那漆黑有如被燒成了炭的陰沉木,“我只看過韓先生的藥書上說:‘烏木夜發幽香,彌久不散。性甘、平、解毒,又主霍亂吐痢,取屑研末,用溫酒服。’我還問他是不是南邊常見的那種烏木。他說不是,是埋在地下幾千年的那種,叫陰木沙。”
蘇離離點頭,“沒錯,就是它。陰沉木奇重,已經埋得跟石頭差不多了。我們先把它掩好,別讓韓先生拿去做了藥。”
木頭依言幫她埋上,又記了記周圍地理。蘇離離方依依不捨地沿著河谷往回走。木頭把她牽過一淙溪流,道:“這下面偏僻,有野物的。你一個人不要跑來。”
蘇離離聽他說得認真,心裡高興,偏找茬道:“我記得以前教你做棺材,跟你說過各種木料,就有提到過陰沉木。你怎麼忘了?”
木頭低頭細想了一回,“不可能,你要是講過,我一定記得。”
蘇離離道:“我肯定講了。”
“沒講。”
“講了!”
“沒。”
……
山林寂靜,阡陌逶迤,只聽蘇離離怒道:“木頭你這個沒記性的,我明明講了,你自己忘了。”
木頭的聲音不慍不火,“你記錯了,還氣急敗壞。”
蘇離離張牙舞爪道:“我要是講到木料,一定會講陰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