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漲地叫囂著要淹沒這一切。
究竟是什麼?
閉目片刻,心目乃開,思之所及,天地間萬物,身外亦為念中。
俄而,尚瑾忽地驚懼了。
兩股靈力,一如脫兔,一如翔雁,衝入了她的力場。一股離得尚遠,卻勢力強大,有翻山倒海之力;另一股雖弱著些,卻是直搗聖澤宮而來。
內殿。
凝雲咬著一雙如今已為冷色的唇,白皙十指緊緊握著龍胤的手,玉顏上的血色早已與龍胤一起消失殆盡。
解藥一滴滴進入他口中,她隨之顫抖的越發厲害,幾如落葉般,任無形的風捲著,不能自止。纖手慢慢滑落自他腕處,他的脈搏便握在了她溫軟掌心中,希微卻輕遠,如同握著他的愛,他的生命。
一直以來,他的愛如風中之燭,忽明忽暗,時常需她傾盡全力,圓睜流過無數淚的眸,才能看的些許分明。然而她知道,他的愛一直在那裡,一片黑暗之中,雖然略閉雙眼便會絲毫瞧不見,但是,是在那裡的。
她數次閉上眼,也便數次陷入無垠的苦寂。
那麼生命呢?
他說過,縱有艱難險阻,我們執手一同迎接,只要你不再將我推離你的身邊。
晶瑩淚珠自水眸而墜,滌了萬千的痛悔,澱了從此幽閉她一世的自責。
龍胤,我豈止閉上了眼睛,將你推離了我身邊呢?玉盞竟藏毒,是我,竟是我,親自吹熄了你本已微弱的生命之光。
龍篪方與副將商議完畢,便得空來內殿守在了龍胤身邊。他在近旁立著,俊眸因刻意的忍耐而漲的生疼。
叛黨竟有路家的玉牌作護身符,路賢妃又親自送上了鴆毒,不論內情如何,路家的謀反罪都已坐實。
反逆,為不赦十惡之一。
然而他怎能相信,如此的凝雲,會對龍胤意圖不軌?
此外……尚瑾的話仍在耳……竟真是婉依……公子,她何時也成了聶瀟的人……
婉依,她的避寵,她的疏離,她的清冷,她的神秘,她深紫眸中時而浮現的厭惡與仇恨,片羽點滴,一切都有了解釋。
他正是悵愕,卻見尚瑾端步走入內殿,紫芝眉宇間印了隱隱的恐懼。
她直視龍篪雙眼道:“四王爺,我是否可相信你有能力保護你的皇兄?”語中凌然的大將之風頗有震懾力。
龍篪詫異地瞧著這個似乎無所不知,無所驚訝,無所畏懼的沉靜女子。
大哥相信他,於是離開聖澤宮去親會聶瀟;孫增相信他,因此在如此的關口將指揮大任交與他;然而眼前這個纖弱女子,卻不相信他。
尚瑾逼近一步道:“尚瑾再問一次,四王爺是否自信可以保護你的皇兄,即使……納蘭婉依在此?”
龍篪渾身一震。
果然,是要到這一步的。
他對婉依的愛,尚是朦朧,仍在禁忌,卻生被迫著,在如此的時候做出決斷。尚瑾擔心的並非他的能力,而是真的到了生死關頭,他的心是會傾向真愛還是至親。
不過片刻,稍費思量,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我的命,今夜首先屬於二哥。”
話音甫落,尚瑾便轉身消失在了長廊之中,衣角翩飛,風颸然撩起一陣颯颯之音,傾時被淹沒在了刀劍聲中。
龍篪握緊劍柄,快步出了內殿。
毓琛宮。
殿內昏暗如晦,靜廖可怖。院角數支若半妝美人般的細頸紫藤,此刻似也被漫天的烽火燻嗆,玉軟絲香不堪濃煙,只得微微回探入窗欞,頎身婷立,更顯弱骨纖形。
溥暢吹熄了殿內所有燭火,抱著雙膝,蜷縮在花影下面的牆角中,嬌小的下巴抵著膝蓋,屏息。
此刻她身邊只有熟睡的世璵。
毓琛宮此刻沒有任何守衛,她不知道皇上和凝雲姐姐在聖澤宮是否安好,她也不知道秀殷在延僖宮是否安好。然而,無謂的擔心亦無用。
她,此刻身在毓琛宮,身在世璵身邊。
龍胤對她來說不啻兄長,凝雲對她來說不啻摯友。皇權鬥爭,從不是她能理解的事情,但稚子無辜。
她能做的,便是在這裡,憑所有可能的力量,防止任何危險發生在世璵身上。
馬蹄聲已漸近了,一陣猛烈的戰慄酥麻了她本已痠痛的雙腿。不能動……不能動……萬不能吵醒世璵,讓他發出哭聲。
毓琛宮中此刻靜謐如斯,幽凝如斯,即使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讓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