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如今不知會有幾人憶起,被禮親王找回前,遺珠民間的珍兒亦生在那片鍾靈毓秀的江南樂土蘇州。
江湖之遠,廟堂之高,當宮廷中進行著硝煙瀰漫的奪儲之爭時,珍兒還只是個純潔的豆蔻少女,聶瀟卻是龍晟的知己重將。
既是戰爭,便有輸贏。當龍胤終究技高一籌,龍晟“死於非命”時,聶瀟卻隱下一切仇恨,出走蘇州,為自己選好了靠山力量,潛伏著等待復仇的良機。
相逢或許是上天註定的,然而之後的一切,全是事在人為。
“瀟哥哥……我等了那麼久,為什麼你不曾說出口過?你知不知道,民間的天空如此自在,我是不想與父王回京的,那時……如果你說過,如果你只給我一句話,我就不會賭氣離開你,就不會入宮,就不會又遇到了另一個他……一切,或許都會不一樣的,對麼?”珍兒苦笑,桃渦含冷霜,被白紗遮的隱約模糊。聶瀟默默凝視著她,手上的血仍是溫熱的,沾染了她的素衣。
他仰天長嘆一聲,不曾說過的話,真是太多。
可是說過的話呢?
“我的話……只會給你帶來災禍啊。”
影逐烈陽身去京,琴斷殘今空餘半,春別三日獨不尋。
他以為自己說的明白了。
他以為她會幸福。
然而她竟是時時處在不自知的水深火熱中,死過一次,瘋過一次,人不成人形。親情是假,愛情又逝,空空一場,她仍是獨自一人,落寞前路。
那座陰暗的皇宮,先奪走了他的摯交,又奪走了他的摯愛。當仇恨在心中紮根,當憤怒遮蔽了雙眼,他甘願被人利用,甘願以這最極端的方式宣洩一切,終結一切。
珍兒身後,龍晟在暗處覘視著一切。手掌緊握“眾生”的劍柄,他一任聶瀟的面孔在自己眼中逐漸模糊,發誓不去理會“眾生”舔血時,他心中如砍掉自己右手一般的劇痛。
玉珠鸞宿,三句之字謎,絕巔劍,屬於他好兄弟的記憶。
如今心中仍有不忍,然而,再躑躅片刻,會不會就失去了最好的時機?
戲劇至此,已是□。
置於暴風風眼中的聖澤宮,在一層高過一層的欲摧狂風中岌岌可危。
御林軍仍被堵在宮外,正絞盡了腦汁攻門;聖澤宮周圍守衛不足一百人,誓死保衛著最後的防線。
龍篪與副將商議許久,仍不可下定決心分出兵力至宮門處,自內解圍。
如今是叛黨在內,我軍在外。聖澤宮中一個戰略不慎,主將的命便不保。
然達琳走後,林若熙留在偏殿,踱著凌亂的步子。她的臉色愈加蒼白,小腹微微痛著,她卻不加理會。
龍篪的話,她聽的清清楚楚,心中亦分析的清清楚楚。
望望窗外,殿外的硝煙,更襯殿內萬籟片刻稍寂。她彷彿回到了長春宮蕙心殿。初入深宮的那個夜晚,同一輪月,同一斛星,她許下過怎樣的心願呢?
如今,內殿中守在他身邊的,仍是那個人。
如何能贏你一次,路凝雲?
欣然的笑浮起若熙唇畔,想我生在天朝宿將世家,雖身為女兒,只要能得來一匹馬,一把劍,何愁不能平生縱情搏命一次?
這就是我,這就是林若熙,只要能贏,命也可拼掉。
內殿中,尚瑾心神不定,卻仍逼著自己凝神,悉心調製解藥。如今,天下蒼生的命運不啻壓在她一人的手上。
和田玉盞的杯沿,隨她一雙纖手翻飛,變幻出不同色的光暈絢採。她不是沒見識過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人,因此今夜的黑雲壓城,並不會使她驚慌。然而,她秀眉間漸蹙起一絲不詳,在她久未驚過的心上,忽覆上了徹骨的寒冰。
她抬眼望向內殿。
凝雲仍守在龍胤床前。他面上的血色幾乎已盡失。
尚瑾心中默算,知他至多還能捱上半個時辰,忙回過了神,百般除錯著手中的解藥,眼下的狀況,任她如何謹慎小心也不為過。
半晌,她舒了黛眉,撥出屏了許久的一口氣。
龍篪已交代過聖澤宮的人,因此解藥立刻送入了內殿。
尚瑾沉然坐下,纖背挺的溜直。細指拂頷,她眯眼瞧著窗紙上的烽火映影,試圖清空思緒。公子給她的命令是“救他”。那碗解藥,顯然只是救他的第一步。叛軍不久便會殺入,到那時,憑她長孫尚瑾的靈術武功,策反個把人,手刃個把人,均是輕而易舉的事。
鎮靜若她,如今解藥已成,那不祥卻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