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症候群,我們開始做整個冬天都掛在嘴邊的事兒。春天櫻花盛開,萬木欣然,一起來的還有當年的第一批遊人,期望著亞熱帶氣候,卻往往只盼來風和雨。夏天有時從四月開始,有時是五月。只要貝納先生打電話來幫我們開啟游泳池蓋子並進行清理時,我們就知道夏天來了。
六月的罌慄,七月的乾旱,八月的暴雨,然後葡萄藤開始變成鐵鏽色,獵人們從夏日的休眠狀態裡甦醒,摘葡萄的季節到了。游泳池內的水越來越冷,漸漸地,在中午時分跳進水裡也成了種自虐,這時是十月底了。
冬天是適合下決心的季節,其中有一些也實現了。比方砍掉一棵枯木,砌好一道牆,花園裡的舊鐵倚重新上了漆,一有時間我們就抱起字典,繼續和法語做鬥爭。
我們的法文大大進步了,參加全是法國人的聚會也不再縮手縮腳。但如果要配得上用學校成績單裡常用的字眼,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於是,我們一步步聚沙成塔,從巴鈕爾13讀到吉歐諾14,再讀到莫泊桑,定期讀《普羅旺斯日報》,堅持聽收音機裡機關槍般的新聞播報,並企圖搞清楚其中的奧妙――雖然人人都說法語是高度合乎邏輯的語言。
我認為法文簡直是個神話,是法國人發明來讓外國人發狂的語言。例如,名詞與專有名詞的不同的“性”,邏輯在哪裡?為什麼隆河(Rh?ne)是陽性,而都漢思河(Durance)是陰性?兩者都是河流啊,如果一定要有性別,為什麼不能是同性呢?我向一個法國人請教過這個問題,他洋洋灑灑就源頭啦,支流啦,還有水災啦發表了長篇大論,然後就自以為已經合理地解答了我的問題。接下去他又告訴我海洋是陽性的,大海是陰性的,湖泊是陽性的,水坑是陰性的。我看那些水自己都被搞糊塗了。
透過玫瑰色的眼鏡看生活(2)
他的長篇大論並不能改變我的看法,性的存在只是為了讓日子更難過。它們毫無規律可言的出現方式,有時根本無視事物現實中的生理構造。法文裡“陰道”這個詞竟然是陽性的,這如何指望滿頭霧水的學生們能在這門將陰道列為陽性的語言中正確運用邏輯呢?
此外,還有雌雄同體的代詞“lui”,意思是“他/她”,專門躲在句子前等著陷害我們。一般來說,“lui”指的是男性的“他”,但是在某些句子裡會搖身變成女性的“她”。我 們經常搞不清楚“lui”的性別,一直要等到後來找到句子裡的主詞“她”或“他”時才恍然大悟。比如,“Je lui ai téléphoné”(我給他/她打電話),“mais elle était occupée”(但是她正忙著)。雖說這個謎題的答案就在後面,卻足以讓初學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特別是當“lui”的名字也是中性時,比如像讓·瑪莉/馬裡或者瑪莉/馬裡·皮耶爾,簡直是亂成一團!
不過,這還不算最糟的。在法文的語法結構了,每天都可能發生荒誕怪異的事兒。最近,報紙上有一篇報導搖滾歌手約翰尼·哈里代結婚的訊息,詳細描述了新娘的禮服來讚美新郎。它是這樣寫的,“ll est une grande vedette。”意思是“他是位出色的女明星”。瞧,不過短短一個句子,居然可以把明星變性,而且還是在他的婚禮上。
也許正是因為法文的複雜與拗口,幾世紀來它一直是外交語言。對外交而言,簡單與明朗不重要,甚至不需要。慎重的宣告,常常拘泥形式而含糊其詞,這樣才可能有不同的解釋。因此,讓外交官使用非常簡潔明白的話來表達他們的意思,反而是為難他們了。根據亞歷克斯·德雷爾15的定義,外交官是那種事事三思而後言之無物的人。曖昧含糊才是本質所在。法文也許就是被髮明來讓這類語言學的幼苗在每一個句子裡的最細微處發揚光大。
不過法文的確是種美麗、柔順、浪漫的語言,但是像一些將它奉為國寶的人那樣,把法語課上升到“文明之課”的高度,或者把法語當成指導人類應當如何說話的最佳榜樣,也就太過了。我們可以想象在現在的情況下,外國文化正在侵入法國人的日常用語,這些堅持法文正統的純粹主義者是何等的驚惶。
這種“腐敗”大約開始於“週末”(Le Weekend)這個外來詞悄悄越過英吉利海峽來到巴黎。與此同時,畢卡勒(Pigalle)地區一家夜總會老闆也為他的新大廈命名為“性感”(Le Sexy),這下就造出了“性感週末”(le weekend sexy)這個詞,讓巴黎的飯店老闆們為之大樂,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