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溝兩旁土質鬆軟,若不慎踏去定將隨泥石流直墜谷底。忙從這道凹槽般狹長的裂隙前後退數步,另涉草而行。不料行不數步,右腳又被一叢叢細韌如帶的草葉牢牢捲住。此時我正向前跨出左腳,卻又轉身欲拔出被緊緊纏住的右腳,沒想到左腳竟踩了個空,隨著一顆石子從腳底滑出,腳踝“喀嚓”一聲,一陣巨痛猛然襲來。我忙迴轉頭往前看,不由又驚出一身冷汗:左腳前霍現一黑色深洞,洞口呈下陷狀,被我踩落的石子已滾入洞中,半天才聽到落底的一聲悶響。那末,若不是我的一隻腳被草纏住,現在落下去的大約就不是石子,而是我了!(11…6…1 11…6…2)
“天哪!”我當時驚駭得不知所措,只本能地將身體重心後移,用尚被草帶纏住的右腳撐住全身,緩緩抬起巨痛著的左腳,如金雞獨立一般;同時,右腳緩緩向後下蹲,直至跌坐在地上。
我抱著受傷的左腳,瞠目盯視著眼前近在咫尺的黑洞,久久不敢置信,我剛從這個“陷阱”前脫險。我也彷彿剛剛明白,正是這些此刻被我坐在身下和圍站在周圍的不知名的草救了我,在我左腳跨向暗洞之前,先死死地拽住了我的右腳。
這山有靈啊。
這才想起以前的傳聞,蘇州人說,陽山不可上,處處有陷阱,山上有很多當年日本人打井探礦留下的深洞,又因長年採礦掏空了山,造成山頂多處塌陷,形成人為的深壑與暗谷,加上草深不知處,上世紀90年代末,有人上山滅火就曾墜落其中一個深洞而死。剛才,我又一次親身體驗了這座大山荒涼外衣下筋斷骨裂、山塌石陷的慘痛。
二十里青山半入城(4)
驚駭莫明,獨自揉骨撫筋之際,山風迴蕩,草木偃舞,空中似有無聲歌吟徐徐而起:“茲山本是秦餘杭,越兵晝獲夫差王,不知誰是公孫聖,空谷答音吳乃亡;只今此地愁雲黑,鐵馬將軍金作草,漢蛇曷識劍雌雄,秦鹿應迷路南北;山下花開一色紅,花下千頭鹿養茸,銜花日獻黃面老,挾群時入青蓮宮……”那是元人的餘音,跨越了陽山兩千多年風雲變幻的時空,卻在今人開山挖礦的“壯舉”前,化為了絕響。
腳上的痛,使我感知陽山之痛。
因了這痛,我知我和陽山息息相通。
重返箭闕峰,驚悚之感愈益強烈
在2004年最後一個週日,我又去了一趟陽山,目的是重返主峰箭闕峰。
2003年11月下旬,我曾首次登上箭闕峰,但當時只是為爬陽山,並沒有意識到已到了箭闕峰,只覺當時站在了連綿群山之間的最高處,絕頂讓其餘山脈均低伏於下。事後詢問當地人,箭闕峰究竟在哪裡?路人遙指那道臥龍般橫亙天際的山樑最高處,那之上有座奇石突起於峰頂,在那座天然岩石的頂端有一方缺口,陽光正從缺口處光線四射。
那就是我曾意外遇險的地方,原來就是箭闕峰!
陽山不光是春秋古戰場,其位於滸墅關石林村的主峰箭闕峰,更與秦始皇這個中國歷史上的偉大君王聯絡了起來。相傳秦皇一統天下之後,南巡至滸墅關,見陽山有龍脈之像氣勢非凡,不由大驚,舉箭就射,將最高峰上那塊昂首獨立的巨石射出一個缺口,以瀉王氣。箭闕峰由此得名。山底有條筆直的長長河道,至今仍被稱為“射瀆”,這雖只是民間穿鑿傳說之言,確也讓人對陽山刮目相看。可如今的陽山荒草悽悽,傷痕累累,尤其箭闕峰上所見所歷讓人刻骨銘心,以至我後來只要遙望天底下那道青灰色莽龍,以及龍背上那座隱隱突起帶缺口的巨石,總會馬上想到那山巔的荒涼,和荒涼中隱伏於巨石周遭的深溝與暗洞。
又整整一年過去了,陽山別來無恙否?
2004年12月一個休息日的下午,又約二三好友與山林村的護林員一起再上陽山,這次是重返,路徑熟悉,目的地也很明確,就是再上箭闕峰。
那幾日,正在降溫,雖還未降雪,但連日陰雨連綿,寒風刺骨。反為之喜,想到今秋枯旱日久,此為久旱甘霖,正是山中草木滋潤歡喜之時,心更欣欣然萌前往之意。
仍循原路上山。這是一條古道,但因多年無人上山伐柴,山中植物將古道完全淹沒,去年冬剛清除道中的灌木以備消防之需,使我有機會登了頂。當時密佈於古道石縫之中的,到處是新砍去的灌木新鮮發白的根莖,道旁簇立的灌木叢中,橫臥著一堆堆剛砍下的茅竹,空氣中迷漫草木樹脂特有的清澀氣息。
時隔一年,沿途植物茂密厚實了許多。古道依然通暢,走在上面,一切都是舊時景物,十分親切。不知不覺,腳底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