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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裡的大墳十分氣派,高堆,長長的神道一直鋪向遠處,還有配套的石像與水池,現在全平掉了,什麼都沒剩。

上世紀三十年代李根源來此親見錢王墓,讚歎此地風水極佳,“吉壤也”。有碑,上題吳越廣陵郡王墓,碑側鐫文曰“王姓錢諱元璙,武肅王弟六子……”

原先大塢裡還有一座叫祝家山的小山,據說為祝允明及其祖先長棲之地,但民國時期人們就難覓其蹤影了。李根源實地勘察後曾嘆息:“吳西諸山葬墳之多無過於九龍薦慈兩塢,統計之要在萬塚以上,半為毀舊而葬新也”。

現在除了山邊及山坡有好幾處公墓外,內塢已成大型垃圾場,而外塢,因曾是部隊訓練場和靶場,變成現在這片平坦廣闊無任何障礙物的荒地,錢王元璙的墓也夷為平地,不刻意去尋,即使站在上面也無任何引人注意的跡象可見,腳下不過是一小片寸草不生裸露著紅土的山地而已。

夕陽下,這塊紅土堆色彩很鮮亮,像剛剝去草皮的新土一般。在整片闊遠的荒地中間,沒有任何樹木存在。可就在這塊紅土臺的近旁,有棵弱瘦的孤零零的小樹,兀自獨立。

我在打量這塊長方形的紅土地時,那棵小樹就映入眼簾。小塊的紅土臺與小小的樹在綿亙的群山和寬闊的荒地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它們太不起眼太普通太沒特殊之處了,早已地老天荒和塵土融為一體,可當你知道了這小塊紅土隱藏著的過去,便再也不會迷失,小樹像訊息樹,是人們在清場時故意留下的吧,作為一個記號,一種表證。當你走近七子山,走進九龍塢,你首先看到前方寬闊的荒地和綿亙在長天下的七子群山,然後,你把目光下移,從遠而近慢慢看過來,就在大塢的中心偏裡一點的核心位置,有棵孤零零的小樹獨自站在荒地上,只要你的眼睛在小樹上聚焦,你其實已找到那位吳越國王的兒子了。

乘著夕陽餘暉,我又一次上了七子山。這次沾了林場的光,我是乘坐吉普從另一條山路上去的,路是石渣路,防火用的,可通吉普。山路盤旋而上,植物都是次生林,馬尾松和橡樹居多,黑鬱郁的。上到山頭在山脊行駛時,經過我上次登山上來的路口,當那牌子,那高高的橡樹林和前方的小路一出現,像熟人邂逅,心裡泛起親切的意味。

橫山主麓七子山(4)

又到山巔乾元寺工地和塔臺繞了一圈。俯瞰群山,同樣的景象,同樣的感動,永不會厭煩。當年李根源曾於冬雨之日登七子,於乾元寺觀察群山走勢,曾如數家珍,一一喚出名號來:

“七子東以下山脈,一北走為茶磨山,二楞伽山,三東南走為吳山,四西碧山,五陸墓山,六寶華山,七堯峰山;東麓西下山脈,一福壽山,二湯家山,三九龍塢,四萬祿山,五花園山和和合山,六鳳凰池,七堯峰山西麓。

現在我依此一一點名對照,全山皆活。群山不再是虛空下一個模糊的概念,它們對我來說,成為有名有姓有地址可一一拜訪的生命體,當我在心裡默唸它們的名字時,能感覺它們親切的回應。滿山滿谷都有名有姓,像兒時去鄰家可隨時推門而入,多好啊。

這個傍晚,七子山巔紅霞滿天。

我還想說說那些樹林。

當我第一次上山,從坡下翻上山樑,那排高聳疏朗而又密密排列的樹林便立即吸引了我,我一遍遍地看它們,心中讚歎不已。

起始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樹,只覺得這些樹唯獨在這座山上長得特別好,有列賓油畫的效果。

土黃色的砂礫路靜靜向前延伸,高高的樹們肩並肩組成的林帶也靜靜向前延伸。它們遠沒有在平原、田疇、水邊生長的樹那般豐腴和鮮嫩,而是在遠離塵囂和人群的山巔之上獨自生長,吸收天地山川自然之氣更多的樹,當然也要忍受長時間的乾旱帶來的焦渴,所以樹杆細高挺直,枝葉緊緻結實,根系向焦土中深扎,枝梢盡力向空中生長,那在半空相連的樹冠遠看如水杉葉般輕盈。

但它們不是水杉,而是在蘇州很多山上常見的一種野樹,我一直把這種樹認作野慄樹,樹葉和球形帶刺的果實十分相像,只是這些樹在別的山裡是錯落散開的,個頭也矮多了,枝杈橫生,顯得雜亂,當然,也有一種野趣。

而這些樹則不然。它們高挑聳直,姿態優美,從骨子裡透出一付神定氣閒,雍容矜貴的氣質,似乎只顧沉浸在自身的冥思裡。

來來回回,遠看,近看,仰看,喜歡煞這些樹林與山巒組成的獨特景像了。低頭看腳下落葉,想這是野慄樹嗎?怎麼在這裡長得這麼好?近秋了,落葉呈褐黃色,脆脆地在腳下窸窣作響,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