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天然中界線將路劃為兩半。分列兩邊的橡樹,細高挺直鬱然聳秀。一側的樹整整齊齊挺立在隆起的山坡之上,另一側的樹則因山勢向下傾斜而稍矮,在橡樹林間長滿灌木。路畔野草野花茂盛。
順著山路很快就到了另一座小山頭,山巔崖側有座斷垣殘壁矗立荒草叢中,石縫爬滿藤蔓草木。仰頭望去,碣黃殘壁之上綠葉紛披,再之上是藍天白雲悠悠。有棵一米多高的野樹從石壁中鑽出,像獨舞的小樹仙,在天幕下形態婀娜。
走近才見是座古廟殘基,有石階通往院內。拾級而上,裡面是個工地,一座正在修建的大殿前還搭著腳手架,滿地是雜亂的水泥、木條和磚瓦,幾個民工正在一間簡易工棚裡吃中飯,院牆邊有座水泥塔樓,一看就是林場護林員的瞭望塔,入內一問果然,護林員是個老漢,正在狹窄的塔房裡吃飯。徵得同意後,我便沿螺旋上升的狹迫的樓梯上到了塔臺,繞行四周暸望山林。
現在山川形勢一目瞭然。七座山脈條分縷析歷歷在前,它們那傾斜著的層層迭迭由高而低直至與大地拉平的剖面,在長天下十分壯觀。那色彩也令人著迷:近處是沉鬱的綠,稍遠是青黛,更遠是深灰,直至融入灰白的天光裡,仔細辨認,仍能覺察出在無邊的天光裡,那一道道一層淺過一層的色彩的律動。
下塔和正在門口吃飯的護林員交談了幾句。
我問:“這是七子山嗎?”心裡早已認定,只是想證實一下。
膚色黑紅髮亮的老護林員說:“這就是七子山,七座山裡的第七座山頭。”
他告訴我,這裡正在修復乾元寺,年底再來,瞭望塔就搬到前面一座山上去了,那裡風景更好看。
乾元寺的前身是古吳越國時期的光福禪寺,直到清朝,這裡仍香火鼎盛。“遇三元日,士庶拈香,駢集於院觀有神像者。郡(吳郡——引者注)西七子山有三官行宮,釋氏奉香火,至日,輿舫絡繹,香湖尤盛。歸持燈籠,上御‘三官大帝’四字,紅黑相間,懸於門前,雲可解厄。或有人以小杌插香供燭,一步一拜至山者,曰拜香”(《清嘉錄》清顧鐵卿)。
當年的七子山,原本是十分熱鬧的處所。現在有點曲終人散,天空地闊的感覺。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橫山主麓七子山(3)
我順著護林員手指的方向朝稍遠處的山巒望去。看見與此山毗鄰的另一座山頂之上正在砌塔樓,只建到三分之一的樣子,像往那道綠色弧形的頂端打入一截小小的水泥樁子。在那道綠色圓弧的後面,一道又一道的山脈弧線呈梯次扇形展開,正在天底下作優美的波動。渾圓的山頭呈等高突起,又瀑流般瀉下長長的山脈,一道一道層疊著拖曳著垂向大地。
儘管山之下汙穢遍地,但山之上清新如斯脫俗如斯,從骨子裡流瀉出一種高貴和從容。
儘管山之下毀損殘破,但山之上氣韻未斷高度未降,依舊讓人感受靈魂於匍匐與高蹈、仰望與俯視之間飛翔。
過了一段時間,某天傍晚我又去了一次七子山。
上山之前,我先去七子山下的九龍塢,那裡是古吳越國時期錢王元璙的墓址,其實只是想看看那裡的地形地貌,對墓是否還存在並不抱多大希望。
不是找了當地的村長領路,根本不可能找到哪裡是錢王墓的遺址了。
九龍塢早先已被闢為打靶場,後來因為在山腳修建大型垃圾堆放場而廢棄,成為一片廣闊的荒地,一座近年才建成的垃圾處理廠與垃圾堆放場遙遙相對。
村長領我步入荒地,穿過蒙塵的野草和裸露紅土的山地,來到一處地勢略高而又十分平坦的臺地,待我們都站了上去,他才指著腳下說:喏,這就是錢王墓原先的地方。
從這裡四望,是一片荒蕪凋僻的景象。七子山迴環於後,但山下垃圾場的巨穴,採石場的殘宕,還有一處處的公墓歷歷在目。
這就是七子山九龍塢現在的模樣。錢王墓背靠七子山面朝岝崿山(今稱獅子山),古人選的一處極好的風水寶地。
如果忽略群山下方的創傷,將視線作全方位俯瞰式觀照,七子山的氣勢和韻律便躍然於眼前。長天之下,綿延群山箕踞於前,隱約可見七子山主峰之上的乾元寺,有九支山脈自乾元寺派分而下,聚於塢中,九龍塢以此得名。九龍塢內有薦慈塢、茶灣塢、分金塢、直頭塢、白塔塢、潛龍塢、筍馬塢、大塢和清水塢,可想而知,九龍塢面積之廣。
潛龍塢恐怕與錢王擇為永久安寢之地有關連,我打量著四周和腳下寸草不生平坦的土堆,想。旁邊村長介紹說,過去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