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太息:“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
“有用”成為焦山之大慟,莫若周邊似乎無用的荒山,反倒逃過歷劫,留存至今。
暮色重了,群山顯出青灰,塢內開始陰冷。小陳開始往回走,我卻又返身看身後之山,那低矮的山崗逶迤展開,山樑之上似有一個小缺口,站到那上面,就能看到山的另一邊了。
這山不高,在我看來要不了多少腳步就可上去,心有不捨,終於提議:上去看看吧。
沒有路,是順著那片裸露著砂石黃土的山體上去的。當我的頭逐漸冒出山頭,有紅色的光在山那邊一閃一閃地顯現,然後,就見一輪彤紅的落日正好懸掛在天空中,那麼大,那麼圓,血紅光暈,一點也不刺目,就像一個溫溫潤潤的大紅圓球,就那麼堂堂正正地掛在對面的半空中。
在過去,我從未與如此瑰麗而又碩大的落日正面相遇,更不用說是撞了個滿懷。
翻山而下,途中望見西南天空下青山隱隱,那是穹窿群山,正融入漸深的暮色之中。不由想,現在五峰山下的博士塢是在低處,該月亮點燈了吧?我正在離開身後這片山塢,但仍然禁不住想金聖嘆這個人,覺得實在是很奇怪。
我驚異的是蘇州這片溫山軟水中怎會誕生如此高蹈放縱不可思議的怪才鬼才:他能“遇酒人則曼卿轟飲,遇詩人則摩詰沉吟,遇劍客則猿公舞躍,遇棋客則鳩摩布算,遇道士則鶴氣橫天,遇釋子則蓮花繞座,遇辯士則珠玉隨風,遇靜人則木訥終日,遇老人則為之婆娑,遇孩赤則啼笑宛然”(《清刻才子必讀書序言》徐增)。但其所作“不亦快哉”三十三則,諸如“雪夜閉門讀禁書,不亦快哉”;“於書齋前多種芭蕉一二十本,不亦快哉”,“夏日於硃紅盤中,自拔快刀,切綠沉西瓜,不亦快哉”;“推紙窗放蜂出去,不亦快哉”… …卻又洩露出蘇州人特有的熱愛精緻生活,享受平凡樂趣的本性,從中不絕如縷地傳遞出我所熟悉的這片水土固有的氣息和泥土的芬芳。
太陽落山了,荒寂的博士塢也該沉睡了,夜晚應是精靈在月光下漫步的時光,那位江南才子中的才子,此刻又會在家鄉的哪裡雲遊呢?
山水的盛宴(1)
2006年的歲末已經來臨,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照例到了這種時候,各種事物紛雜並加速,這種身不由己的忙碌使得週末往往也成為工作日,但只要有可能,我仍會抽時間去看望周圍那些山峰,就象探望老友一般。雖然,無論我去與不去,它們絕不會計較,它們會永遠在那兒,不離不棄,沉默而忠實。
我已經一步步地走進它們。我一座山、一座山地走過,越走越深,越走越遠,連湖中的大島小島,島上的大山小山也大多走過,最終停在了蘇州最西頭又一片伸入太湖之中的群山前,不由再一次為造化之神奇而感嘆。
那是光福的山水,雲天深處大自然最幽邃典雅的傑作。那裡三面環湖,中部丘陵起伏,群山迴環,是個有山皆綠,有地皆樹,樹多花木果林,尤以春梅秋桂著稱的大花果園。不管什麼季節走進光福,那裡都是一片蒼綠,唯獨早春,萬物尚在蕭條之際,滿山滿塢的梅花如雲如霧如大潮,“遙看一片白,香海波千頃”,天地間花光水影瀰漫相接,恍如巨錦般爛漫典雅。
我每次進入光福,都於山嶺回折之中如入幢幢畫卷間,雖知沿山各處所見僅如豹之斑象之足,非登巔不得窺其全貌,但或因草封藤繞無路可上,或因無人引導不得其門,始終不能如願,只能從地方史志和當地人介紹,瞭解到光福境內分佈20多座大小山巒,每座山都是一道優美的風景,都有一段美麗的歷史與傳說。我想,既已山重水複來到這裡,面前的這片山林已是這塊陸地伸入水中的最後一片山林,上去是遲早的事,就放到最後吧。實際上是在心裡許了個諾。
不覺又到歲末,前些日子連續下了十幾天的冬雨,這個週末忽然晴了天,便想到光福。雖年底雜務纏身,週末也不例外,仍擠出週日中午一段時間,直奔西部水天相接之處而去,那裡冬陽如醉,群山如睡,太湖如無邊銀緞平鋪至天邊,景象寧靜安詳,熙和溫潤。
這次找了嚮導,乘越野車沿一條新開闢的消防通道上了山。我很驚訝,曾幾何時,這裡的群山也修築了簡易公路,像給綠色山頭纏上了一條寬闊的黃土帶子。嚮導在旁說,這工程完工不久,解決了消防車上山滅火的通道問題。問火從何來?說主要在清明掃墓或秋冬乾旱時節稍有不慎便可能燃火燒山,雖採取很多封山措施,但山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