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因是一個家族培育出來的,又或天生是同一類動物,血緣雖然無關,骨子裡我們都具有一樣的肉食本質,兇悍,堅定,絕不認輸。王浮生可以淡泊不在乎一切,羅覺卻永不甘屈服。
由此可見人是多複雜的生物。
鹹澀的血腥充塞彼此口腔,空氣中瀰漫著歲月辛辣的氣息。
格雷終於放開我,距我一尺之遙,兩人定定對視。
“我原諒你,”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的喘息都已平定,我的聲音靜靜在室內迴響,“也請求你的原諒,我們都不信上帝,但我們要相信寬恕。”
“不,你明知道的,我要的不是這一種,”格雷捉住我的雙肩,聲音急促,“哥哥,回到我的身邊來,我會對你好!”
“不能了,”我疲憊地閉上雙眼,“有些事,錯過了,就永不能回頭。我已不是當年的羅覺,在你面前的,是紅塵裡飄泊的王浮生。羅覺或許還會愛上你,但王浮生,不可能。”
16
格雷的臉色有些慘白,我想我的也是。沒什麼比看清楚一切,卻無力迴天更加悲哀。
格雷的手習慣性地摸到我的衣領,挑開衣釦,滑進內裡。飢渴的指尖撫過我乾燥的肌膚,來到微微高起的一側敏感,欲要揉搓,突又停止。
我轉頭,凝視著近在枕邊的格雷,眼光交會,這張絕美的俊顏是早就看熟的,此刻卻多了陌生的慌亂和不知所措,綠眸裡隱隱透出的恐懼令人心痛。
事至如此,夫復何言。當年的羅覺雖愛上菲兒,卻未必不會為格雷心動,只那一段情愫,未開展便已遭全面封殺,而後之離亂,之重生,卻再也與面前這名叫格雷的男子無關。
眼波對視,一切瞭然。有些話,已不用再多說。
大腿處清晰傳來某樣堅硬觸感,雖隔衣物仍覺灼熱,格雷對我,仍有慾望,只是他雙腿盡廢的此時,若非求歡物件配合,是再也不能自如行房了。
“你走吧。”格雷頹然鬆手,倒回床上。
我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格雷,起身下床。如此格局,多留也無用,我匆匆整理完衣物,想道別,卻終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最後只低低道了兩個字:“保重。”
冰冷的房門在身後合起,輕微咯嗒一聲似如利刃,將過往一切惡夢斬斷。我深吸了口氣,仰頭看看天,陽光如此明亮,照得我眼都眯了起來,真正美好。
向前只行了一步,耳中突然敏銳捕捉到門後幾聲異響。我驀地一驚,心念電轉,再顧不上離開,急急回頭,推開房門便衝了進去,入眼所及,果不出我所料,格雷一手執槍,正對準自已的額角,見我回轉,也不驚慌,只是向著我慘淡一笑,扣下了板機。
“不要!”我全身的血液都象要停止,大喊一聲,撲了過去,卻在中途聽到了一聲絕望的輕響,正是板機拉動的聲音。
沒有槍響,沒有血,沒有死亡。
我呆呆地抱住格雷,看著他完好的身軀,半天才醒悟過來,原來槍中沒有裝上子彈。
格雷的神情比我更驚愕,他睜開眼,看看我,再看看手中的槍,還未來得及說話,房門再度被人衝開,進來的身影正是戴維,瞧見我們,長鬆了口氣:“你們沒事吧?”
“你動了這個?”格雷晃晃槍,隨手扔了出去,面色陰沉之極。
“是。”戴維答得坦然,“聽到羅覺少爺要見您,我就趁您吃藥的時機,取走了槍裡的子彈。”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
“會。但我的命,是您救的,而羅覺少爺,”戴維深深看了我一眼,轉頭道,“會為您的死而歉疚自責一生,我怕會變成這樣,所以擅作了主張。少爺要怎樣處罰,我都無怨。”
“你先下去吧,他不會處罰你。”我搶先回答,冷冷看著格雷,“因為說不定我會先殺掉他。”
戴維瞧了瞧格雷,他的綠眸主人似有些煩躁,揮了揮手,示意照辦。
“他確是個人才,你若不要,可以給我。”望著戴維如來時般迅速地退出,我有些感慨。
格雷悶聲不答,一抬頭,對上我逼視的眼光,面色突地惱怒:“你來這裡幹什麼?走開,回到你那個江的身邊去!”
他倒提醒了我,這幾番糾纏,大約半小時又要到了,若不見我回話,江上天必定憂心。
我無視格雷的目光,按開通話器:“江,是你嗎?我有些事,暫時沒法出去,你別擔心。”
通話器中沉默良久,半晌才傳來悠悠一嘆:“他對你表白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