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她既有中國人的血統,又有歐洲人的血統。一雙杏眼,雙眼皮,水靈靈,睜得老大。黑緞子衣褲,滿頭秀髮,梳成一條長長的辮子。
“我能來服侍你,非常高興,夫人。我叫玉。”她說,兩手半握放在前面,臉上掛著羞怯的微笑。
“你說話沒有口音。”伊麗莎白說。過去幾個月裡,她聽過許多各不相同的口音,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蘇格蘭口音那麼重,有的人根本聽不懂她說什麼。玉的口音和大多數殖民地居民一樣,有點兒倫敦東區人的倫敦腔,還有點兒英格蘭北部地區和愛爾蘭味兒,再加上比這幾個地區的語言更具特色的當地人說話的腔調。
“二十三年前,我父親從中國來,娶了我母親。她是愛爾蘭人。我出生在巴拉拉特金礦,夫人。從那以後,我們就一直跟著金礦走。後來,爸爸碰上茹貝小姐,我們一家人才結束四處漂泊的生活,安定下來。我母親在牡丹出生之後,跟一個維多利亞士兵跑了。我想,她是因為不想再生女孩兒了。我們家總共七個女孩兒。”
伊麗莎白想說點兒安慰她的話。“我不會是個嚴厲的女主人,玉,我向你保證。”
“哦,你就儘管嚴厲吧,麗翠①小姐。”玉樂呵呵地說。“我來這兒前是茹貝小姐的侍女。恐怕沒有比她更嚴厲的女主人了。”
這麼說,茹貝是個很厲害的女人。“現在誰是她的女僕?”
“我妹妹珍珠。茹貝小姐要是煩她,我們還有茉莉、牡丹、絹花和桃花。”
伊麗莎白問了幾次,薩默斯太太才告訴她,安排玉住在後院的棚屋裡。
“那可不行。”伊麗莎白斬釘截鐵地說,很為自己的鹵莽而驚訝。“玉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一定要照看好她。在我需要家教之前,可以讓她先搬到女教師的房間住。那些中國男人也住在後院的工棚裡嗎?”
“他們住在城裡。”薩默斯太太冷冷地說。
“他們從城裡來上班的時候也坐那種車嗎?”
“恐怕不是,夫人。他們走那條小路。”
“金羅斯先生知道你如何管理這兒的事情嗎?”
“他不管這些事兒,我是管家。他們是異教的中國人,搶了我們白人男人的飯碗。”
伊麗莎白嘴角現出一絲冷笑。“我還從來沒聽說有哪個白人男人窮得為了掙口飯吃,不惜洗別人的髒衣服。你說話操殖民地口音,估計你是生在新南威爾士,長在新南威爾士。不過,我要警告你,薩默斯太太,在這幢房子裡,對其他種族的人,不能有半點兒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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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命運的改變(22)
“她向金羅斯先生告我的狀,”薩默斯太太憋了一肚子氣,向丈夫訴苦,“他就跟我大發雷霆!現在,玉搬到女教師的房間裡住去了,那些中國人也都開始乘車上下班。真丟人!”
“有時候,瑪吉,你也是個傻瓜。”薩默斯說。
薩默斯太太吸了吸鼻子,輕蔑地說:“你們都是些異教徒。金羅斯先生最壞!一邊和那個女人私通,一邊娶一個小得可以做他女兒的姑娘為妻!”
“住嘴,你這個傻瓜!”薩默斯生氣地說。
起初,伊麗莎白不知道該怎樣打發時間。和薩默斯太太發生爭執之後,她覺得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那個女人,總是設法躲著她。
圖書室雖然藏書一萬五千冊,卻給不了她多少慰藉。那些書從地質學、工程學到金、銀、鐵、鋼,應有盡有,但是書裡的內容她都不感興趣。還有好幾個書架放著皮裝封面的各種報告。更多的架子上放著皮裝封面的新南威爾士法律。另外幾個架子上放著一套書名為《英格蘭哈爾斯波里法》的叢書。什麼小說也沒有。他津津樂道的關於亞歷山大大帝、愷撒①和其他名人傳記,都是用希臘語、拉丁文、義大利語和法語寫的。亞歷山大一定受過高深的教育。不過她找到幾本經過簡寫的神話故事,一本吉布·愛德華②的《羅馬帝國的興衰史》,和一套《莎士比亞全集》。那些神話故事讀起來饒有趣味,別的書都很難懂。
亞歷山大吩咐她,不要去聖安德烈教堂(那座有尖塔的紅磚英格蘭教堂)做禮拜,等在這兒住一段時間,實在覺得金羅斯城沒有她願意交往的人再說。她開始懷疑,他是有意把她和別人隔離起來,她註定要在山上孤零零一個人住著,就像她是一個不願意為人知道的秘密。
不過,他沒有禁止她散步,伊麗莎白便出去溜達。起初活動範圍只限於周圍美麗的田野,後來就大著膽子往遠一點的地方走。她找到那條蜿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