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顯然非常可憐炎熱中仍然掙扎著活下去的玫瑰。
內爾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李,她覺得他那宛如外星人的吸引力,給人一種看見爬蟲的感覺。如果她知道伊麗莎白把李比作“金蛇”,一定會對其中的含義有更深的理解。他即使穿一套工作服,也還是個徹頭徹尾的紳士,說出話字正腔圓,就像公爵。但是,這一切背後卻有一種危險的東西,流動著,盤繞著,烏黑耀眼。他是個十足的男子漢,但是屬於她不理解也不會喜歡的那種人。就這樣,過分敏感的反應使她看不到他的溫柔、他的不屈不撓、榮譽感和忠誠。
“你又要回醫院幹那苦差事了?”坐在索道車上向下滑行的時候,他問道。
“是的。”
“你喜歡嗎?”
“喜歡。”
“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
“為什麼?”
“你曾經貶低過我。還記得俾斯麥的事兒嗎?”
“天哪!那是你六歲時的事兒。不過,我看出,你現在仍然很自負。真讓人遺憾。”
他們沒有再說話,一直默默地走到火車站。李幫她把行李送進私人包廂。
“太奢侈了,”她環顧四周說道。“我永遠不會習慣這一切。”
“適當的時候,就沒有了。不要抱怨亞歷山大的勞動成果。”
“‘適當的時候’?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稅務制度最終將禁止所有這種……哦……奢侈。儘管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有一等車廂、二等車廂之分。”
“我父親愛你愛得要命,”坐下之後,她突然說。
“我也愛他愛得要命。”
“我學醫,讓他失望了。”
“是的,你確實讓他失望了。但你並不是為了報復才這樣做。如果那樣,對他的傷害更深。”
“我本來應該愛你。可是為什麼愛不起來?”
李拉起她的手吻了吻。“但願你永遠不要弄明白為什麼,內爾。再見。”
李走了,內爾坐在車廂裡。汽笛響了,車輪發出刺耳的響聲,火車離開金羅斯。她皺著眉頭,心裡想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過了一會兒,從提包裡找出一本《藥物學》,埋頭讀了起來。不到一分鐘,李和父親豪華的包廂便忘到腦後。今年她就三年級了。一半同學考試將不及格。可是內爾·金羅斯不會,即使這意味著她仍將沒白沒黑地學習,過苦行僧的生活。什麼男朋友,見鬼去吧!我可沒有時間想這種事情。
這個夏季,酷熱難擋,高溫持續不下,直到一###八年四月十五號,最後一場風暴襲來。
十四號凌晨,安娜因癲癇發作而死,年僅二十一歲。她的遺體被運回金羅斯,在山頂墓地舉行了簡單的葬禮。參加葬禮的人只有亞歷山大、內爾、李、茹貝和彼得·威爾金斯神父。墓地是亞歷山大選的,離他的美術品陳列室不遠。一棵棵樹幹純白的巨大的桉樹宛如一排柱子,華蓋般的樹冠灑下濃密的綠蔭。伊麗莎白沒有來。她照看在公館那邊游泳池裡嬉戲的多莉。內爾以為,她那扇心靈的大門永遠關閉了。
可是,等李、茹貝和威爾金斯先生下山、內爾和父親在書房安頓下來之後,伊麗莎白來到那座散發著泥土芳香的新墳跟前,把能採來的玫瑰花都放到墳丘上。
“安息吧,我可憐的孩子,”她說,迴轉身向叢林走去。
北面的天空,大塊大塊深紫藍色的烏雲在飛翔、聚集。雲彩邊緣旋卷著雪白的雲團,就像大海可怕的巨浪咆哮而來。夏天最後一場暴風雨將帶來洪水和災難。可是伊麗莎白彷彿什麼也沒有看見,只是不停地向下層叢林走去。因為雨水少,樹木比往年稀疏。飛禽走獸害怕即將到來的暴風雨都四散而逃,叢林裡更顯荒涼。她的腦子彷彿失去了意識,只有對安娜的記憶蜂擁而至,將天空、叢林、日月,甚至她自己,都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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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啟 蒙(8)
暴風雨漸漸逼近,一種怪誕的黑暗從天而降,伴隨著濃烈的硫磺味兒和甜膩膩的、讓人眩暈的臭氧的氣味。幾乎沒有任何“前奏”,電閃雷鳴同時爆發。伊麗莎白卻全然沒有注意。直到她渾身上下被滂沱大雨澆透,直到腳下的小路變成小溪,泥水滑得站立不穩,她才清醒過來。天命如此,就該來這樣一場暴風雨,她想,如在夢中。雨水打得她睜不開眼睛,她手足並用,在泥水中向前爬行。命該如此。只能如此。
“謝天謝地,天氣總算變了,”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