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寫信的時候,淚水又迷住眼睛。他是個“樂天派”,生活給予他那麼多快樂。如果天堂像牧師們描繪的那個樣子,他的厭倦一定無法用語言表達。康斯坦斯也一樣,她的神情怪怪的,一直唸叨他的絡腮鬍子。
我們金羅斯蚊蠅成災,大概和汙水處理廠有關係。亞歷山大,你有空的時候,應該過問一下這件事情。孫和波對於如何處理糞便一竅不通。波倒是從悉尼請來幾位專家,不過,我根本就不認為這幾位專家比他懂得多。波,想起他是誰了嗎?大概早忘了。
我的玉貓很出色,對吧?他說,一旦拿到學位,他就不會再回家——他說,他要到愛丁堡讀博士學位。我想念你們大家。
深深的愛,茹貝
一八八四年六月,金羅斯
親愛的茹貝姨媽:
我又和我的輔導老師法爾德斯先生鬧翻了。他又向爸爸告我的狀。這回的罪名是:對自己的行為舉止、風度儀表、社交禮儀、宗教信仰毫無興趣;想學微積分學,故意證明他算錯了題,我算對了,並且自鳴得意;弄翻了墨水瓶,說“啊,他媽的”;嘲笑他居然相信上帝在七天之內創造了世界。哦,他可真是個討厭的傢伙,茹貝姨媽。
八 信(4)
他氣得暴跳如雷,一隻手揪著我的耳朵,一直把我揪到爸爸的書房,歷數我的“罪行”。批判完我之後,就給爸爸上了一堂“大課”,大談特談試圖把女孩培養成男人的競爭對手,純屬妄想。他說,上帝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爸爸非常嚴肅地聽著,然後問他,可不可以先鬆開我的耳朵。法爾德斯先生盛怒之下全然忘記還揪著我的耳朵,連忙鬆開。爸爸問我,有什麼為我自個兒辯護的話要說。法爾德斯先生聽了覺得對他是個侮辱。我對爸爸說,我的數學和機械學學得和任何一個男孩一樣好。我的希臘語、拉丁文、法語、義大利語比法爾德斯先生還好。而且我完全有資格對拿破崙·波拿巴做出自己的判斷,即使人們對他的讚美之詞遠遠超過對傻乎乎的老威靈頓①的讚美。威靈頓如果沒有普魯士軍隊的支援,不可能贏得滑鐵盧戰役的勝利。而且不管怎麼說,作為首相,他也業績平平。在法爾德斯先生的教科書裡,英國人永遠沒錯兒,而世界其他各國永遠不對,特別是法國和美國。
爸爸聽完之後,嘆了一口氣,讓我先出去。我不知道他和法爾德斯先生談了些什麼,不過我猜一定對我有利,因為從那以後,法爾德斯先生不再想把我“變成”女孩兒。我本指望爸爸能打發他回家,再給我找一個像斯蒂芬斯先生一樣的好老師,可是他沒有。後來他對我說,以後在生活的道路上,我將遇到許多像法爾德斯先生這樣的人,所以我現在就應該養成應付這些人的習慣。哈哈!我就開始報復。我用蜜糖弄髒了他的床單。他氣得要命,第一次用笞杖打了我。茹貝姨媽,我可以告訴你,那玩意兒打得很疼,可我只是朝他噘著上嘴唇,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我忍不住想罵他“去你媽的!”可是想到連爸爸也不知道我會說這種髒話,話到嘴邊還是沒有罵出口。我要把這句話留著,等到他輔導的最後一天再罵他。茹貝姨媽,我真想現在就看見他聽到這話時臉上的表情。你說他會不會氣得中風而死呢?
我真想回金羅斯,和斯蒂芬斯先生,和我的小馬待在一起。真的!不過,媽媽的朋友高爾先生帶我到博物館看了解剖學標本展覽。可以說,這是我長這麼大看到的最好的展覽。一個又一個架子上擺滿了玻璃罐子。罐子裡裝著各種器官、截下來的上肢和下肢、大小不同的胎兒、大腦,甚至還有一個雙頭嬰兒、一對連體嬰兒。如果允許,我一定搬張床在這兒住上一年,好好研究這些標本。不過,爸爸發現我對岩石、電力同樣感興趣的時候,更是高興。他嘟嘟囔囔,覺得那些人體解剖學的標本噁心。
他和李利用李的暑假去考察先進的汙水處理系統。所以,我們金羅斯用不了多久也會有一座新的汙水處理工廠。別忘了讓張餵我的小白鼠,好嗎?我喜歡老鼠,那些快樂、聰明的小傢伙。我也喜歡你,茹貝姨媽。
你的好朋友 內爾
一八八四年十一月,倫敦
最親愛的茹貝:
我們終於要回家了,入秋就動身。我真高興!亞歷山大決定和我們同船回去。這得歸功於你那封關於波和金羅斯汙水成災的信。我同意你的說法,“波”是個極好的雙關語①。義大利北部有一條河,就叫波—— 一條非常漂亮的河,水流湍急,水面很寬,離我見過的最寧靜、最美麗的地方——義大利湖泊區不遠。在歐洲所有的國家裡,包括英國,我最喜歡義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