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言重山隨手把剛才他看的那本賬展在衛玄面前,“您是大總管,府裡府外的事兒又多又雜,有沒留意到的也是正常。我跟在大帳房手下混了一年,吃著王府的俸祿自然也要替王爺盯著點兒,不是麼?”
眼瞅著衛玄在看了賬本後臉色一寒,言重山又說:“就算咱們王府富足,卻也不是取之不盡的金山。你只看見這些皮貨,還有你沒看見的呢?來來,這兒有算盤,可用我幫著算算?”
他說話間衛玄已經接過賬本飛快的翻看,那臉色是越來越黑。
言重山負手立在旁邊,頗有得色。
又過片刻,啪的一聲,賬冊被扔了回來。
衛玄起身,也不言語,帶著小廝大步往西院方向走去。
言重山仰頭一笑,招呼跟著的人,“走!咱們也瞧瞧去。”
一行人剛由長廊剛步入品香苑,迎面就見兩個大丫頭嘻嘻哈哈的邊走邊說笑,後頭還跟著幾個捧著布料的小丫頭。
姑娘們看見衛玄等人立刻收聲斂色,規規矩矩的行禮問安,“大總管,言先生。”
衛玄掃了一眼小丫頭手中的料子,問道:“你們是從素雪庭回來的?章姑娘給分了衣料?”
為首的大丫頭答道:“回大總管,不是章姑娘分的,這一回是讓我們自己去選。”
衛玄仔細看了一下,分辨出其中一個丫頭是小郡主院裡的秋雯。於是點名問她,“怎麼就你們兩個院的?其它院裡的人呢?”
秋雯眼裡浮起一絲譏諷:“她們麼?還都耗在素雪庭爭料子呢。”
衛玄聽了心中一動。原先還沒太在意丫鬟話說中所言的“分”和“選”,現下忽然回過味兒來,一字之差,頗有內情。
言重山聽了也是心念一動,上前一步笑著問道:“爭?怎麼個爭法兒?你跟我學學。”
丫鬟們素來只怕衛玄,像言重山這樣表相斯文的翩翩公子,正巴不得與他多說幾句。
秋雯是小郡主院裡一等一的大丫頭,自認比旁的人多一分體面,所以現下即便有大總管在場,也壯起膽子,對著言重山秋波暗送,嬌滴滴的說:“我們郡主年紀小,向來喜歡帶顏色的,所以這些鮮豔料子自然沒人敢跟我們爭。但其它院裡的可就不同了,像三位夫人,年紀相當,喜好也是大致相似,誰都想替自家主子爭到可心的……”
衛玄皺起眉毛,沒心思聽她囉嗦,直接出言打斷,“那章姑娘就由著眾人吵嚷?”
秋雯縮了一下肩膀,“也沒嚷嚷。”
“不是你說在爭料子?”
“爭……也不一定要嚷嚷著爭……”
衛玄哼了一聲。
秋雯更縮著肩膀。實在是很怕大總管,本就人高馬大,再穿一身玄青長袍,更像個黑鐵柱子似的,又冷又嚇人。
一旁的言重山看這丫頭被衛玄唬得抖抖索索卻覺得很好玩兒,又有點兒心疼。
小姑娘家,還是愛護些的好。於是出言解圍:“光問也問不出個所以,不如咱們一起去瞧瞧,眼見為實。”
衛玄沒言語,只是側身放丫頭們過去,而後再次邁開大步,直奔素雪庭而去。
放在兩日之前,素雪庭還是個清靜所在,現下這一方小院裡卻似炸開了鍋。
靜言端坐在書案後,面前攤開一本冊子,狼毫小楷架在筆架之上,身側一個小丫頭幫著研墨。
今日天氣極好,晴朗無風,房外灑了一地的陽光。
因為已經過了夏季,窗格上換下窗紗糊了桑皮紙,平時不覺得什麼,現在擠了這一屋子女人,鬧鬧哄哄不說,更是人人身上自帶一股香。靜言讓小丫頭把門窗都敞開,免得沒被吵暈先被燻過去。
端起案子上備著的茶水潤喉嚨。北疆初秋乾燥多風,再過一段才會有雨。放下茶碗,靜言垂著眼皮只看面前的冊子,對房裡女人們的嘰嘰喳喳充耳不聞。
她現在連誰是誰都還分不清,那些丫頭說起話來又快又密,有心想聽聽內情只怕會越聽越糊塗,乾脆由著她們鬧去。
反正她只管發放料子登記上冊。是哪個房裡的丫頭?都領了什麼綾子什麼緞?會寫字的簽上名,不會的就按個手印,完事。
正想著,有一個丫頭上來報了名字。
是安夫人房裡的福兒。
靜言看了眼她身後小丫頭捧著的衣料點點頭,提筆一一記了,正把登領冊轉過去讓她畫押時,冷不防橫裡伸出來隻手一把按住。
一名穿松綠夾襖的丫鬟嘴角噙著笑,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