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家中沒有男人,他和七虎不便久留,雙手把先前拿著的小布包奉上,“章姑娘,這是大總管命在下轉交的。”
靜言扶著嫂子的胳膊,只覺耳朵裡嗡嗡作響,三虎的話聽了個大概,回過神來伸手接了。
沉甸甸的。
“這是?”
三虎抱拳一揖,“這是大總管的一點心意。大總管說只要山中的事兒料理完畢便立刻趕來看望姑娘,還吩咐,若是姑娘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派人給言先生送個信兒即可。”
靜言已經猜到這包裡是什麼了,但她實在是再無力支撐著招呼三虎和七虎,“這一路辛苦你們倆了,招呼不周,先喝碗熱茶罷。”
三虎婉言推辭,“姑娘一路勞頓,無需招呼我們。倒是您,應該好生歇息半日,畢竟……家裡還有許多事等著姑娘料理處置。”
七虎平日經常來往素雪庭,與靜言最相熟,深深一揖後說:“我們還需儘快趕回去幫著大哥把山裡的事兒辦完。現下未曾換衫梳洗,滿身沙塵就不去給章夫人上香了。等我們回來時,在下必然來給夫人磕頭。”
靜言勉強提起一口氣,掙扎著回了禮,“多謝二位,多謝。”
一路奔波又是天寒地凍,終於回到自己的小屋後,靜言坐在炕上慢慢喝了先前三虎讓丫鬟給燙的熱酒。
還有兩天才是頭七,家裡現下閉門謝客。
盧氏扶著靜言躺下歇息,看她一時也沒有睡意,只那麼瞪著眼直愣愣的看著房頂便慢慢將這幾日的事兒說了。
原來靜言的母親是在她第一晚到興圖鎮時突然過世的。
章夫人去的很安穩。
頭天晚上還和盧氏商量著,快過年了,有靜言在王府中賺的銀錢,今年家裡寬裕了許多,還惦記著給冕兒多裁兩套新衣裳。
婆婆溫柔的笑容好似還在眼前,“真真雖是個女孩兒,但以前有算命的說她很有福氣。現下看來,卻是咱們全家都沾著她的福。這孩子面兒上看著溫順,其實骨頭裡倔得很,跟她爹爹一樣的。我現在啊,就發愁她的婚事。進了王府,怎的也要做滿兩年,不然對不起王妃和郡主對咱們家的恩典。兩年啊……你是她嫂子,萬一到時候我不在了,你可要上心給真真尋一門好人家……”
現在想來,當時婆婆便是迴光返照。好多老人都說人死之前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所以便趁著老天爺給的這最後的機會把身後事交代一遍。
盧氏沒有把這些話學給靜言,畢竟現下是最傷心的時候,恐怕她聽了會更傷神。
於是便只說婆婆是好福氣的,睡夢中就走了,也不痛,也沒受罪,街坊四鄰和大夫都說這是婆婆一生與人為善積的功德。
“嫂子。”靜言的眼睛終於不那麼直愣了,轉過頭看著盧氏:“你幫我打些熱水來罷,我要換衫梳洗,去給娘磕頭……看看娘。”
素白衫裙,麻布褂。
靜言對著屋內小小的鏡子散開了頭髮,重新梳成一個最簡樸的髮髻,拈起嫂子遞給她的白棉線紮成的簪花,仔細簪在鬢旁。
握著她進王府時母親給她的瑪瑙簪,靜言慢慢走進靈堂。
“我想……和母親待一會兒。”
盧氏輕輕的退了出去。
靜言跪在蒲團上,緩慢的彎□,額頭觸地,“娘,不孝女回來了。”
咚,咚,咚,咚,咚……她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次,只知道她沒能在母親最後的日子裡陪伴在她身旁。
蕭瑟的冬季,章家靈堂,靜言站起身伏在靈柩上,把瑪瑙簪擺在母親的髮髻旁。痴痴地看著母親的遺容,喃喃低語:“娘,女兒陪著你呢。”
多希望母親能睜開眼看看她,多希望能再聽母親喚一聲她的小名。
真真。
再也不會有人這麼叫她了,再也不會有了。
頭七。
靜言和嫂子以及年幼的冕兒披麻戴孝跪在堂上,章氏親族裡的遠近親戚來來往往。
靜言一次又一次的磕頭,麻木的將客套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招待茶點,迎迎送送。
她家現下只有靠她張羅支撐,但她畢竟是個姑娘,好在還有幾位堂兄過來幫忙。其中一位在城門上做監門官的,在靈堂門口支起一張桌記錄禮單。
哭靈時跪在靜言身後的嫂子使勁兒推了推她,“小姑,小姑,你哭吧,哭出來能好些。小姑,你別憋在心裡頭啊,小姑……”
靜言沒有流淚,只是眼睛睜得圓圓的,一直盯著母親的靈柩,不言不語。
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