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打電話,因為在我內心裡,隱隱約約地有一種感覺,也許是一種希望:吉拉還會回來的。
2000年11月 Bonn
與陌生人走過的佛羅倫薩(1)
那天當我們沿著佛羅倫薩的那條主要街道向火車站方向走去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世界原來是很小的,因為在那個時候我們遇上了一個朋友的朋友。朋友是南美人,和我們一樣住在德國,朋友的朋友也是南美人,他到德國去住過一段時間。這次我們到義大利探親度假,他到義大利來談生意,又遇到了一起。
我們一起到一個小酒吧去坐了一會兒,隨便聊了幾句閒話。他繼續留在佛羅倫薩談他的生意,我們趕晚間的火車南下到羅馬去。
那時候是93年春天,我剛結婚不久。
我想我的婚姻帶有很大的偶然性。我當然是愛我丈夫的,但愛情和婚姻並不一定有必然的聯絡。只是那時候我想結婚,想留在一個地方,不再東奔西跑。想有一個家,想把自己嫁給一個人,想和一個人天天在一起吃飯、穿衣、睡覺,一天天地過下去,也許一直到老。我剛好遇到了一個人,他快40歲了,他沒有結過婚,現在他想結婚,想娶我。
那段時間我常常反覆地作這樣的兩個夢。
在一個夢中我不知身在何處。我不是在北京,也不是在天津,那麼我能在哪裡?世界上只有這兩處曾是我的家。我總是在夢中使勁兒地想呀想,我是在哪裡呢?在夢中我總是急於要去作一些事情,要趕回北京去參加考試;姥爺姥姥病了,要趕回天津去看望。但我不知道我自己究竟是在哪裡,要走多久走多遠才能回去。
總是在這樣交際的夢中驚醒。恍然間驚心地想到我是身在歐洲了。離中國那麼遠,就是坐飛機,也要十個小時才飛得到。而姥爺姥姥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在另一個夢中我不知道我是嫁給誰了。我好像確實是結婚了,和一個人成了一個家,但是我沒有嫁給洋洋,沒有嫁給文,那麼我究竟嫁給誰了呢?這個人到底是誰?在夢中,我左思右想,想不出來。
我的夢裡總是沒有我新婚的丈夫。
美術館前排著長長的人流。我站在人流中安閒地等著。我前面站著四個矮矮壯壯的俄羅斯或者是東歐什麼地方的人,身後站著幾個咯噠咯噠咬文嚼字閒談著的日本女孩子。
我等了兩個半小時,看到了波堤契利(Botticelli)最美麗的那兩幅畫:《從海里升出的維娜斯》和《春之舞》。
我第一次見到我先生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他善變的一面。
他坐在我身旁,是一個安靜、內向甚至有點憂鬱的人。他長長的垂下來的睫毛,掩蓋和透露了他棕色眼睛中憂鬱的神色。
後來我的一個朋友在我的錢包中看到我先生的照片,那張照片是在我們婚禮上拍的,她說他看上去很像在電影中那個很有名的美國男演員。
幾年前的我,還是一個很容易陷入愛情的人。儘管跟在愛情後面的並不一定就是婚姻。
我們還是結婚了。我覺得一個到40歲才決定結婚的男人,應該有他相對的穩定性。他該經歷過足夠多的女人,經歷過足夠多的經歷,他該知道他想要的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 。 想看書來
與陌生人走過的佛羅倫薩(2)
實際上,我知道與其說我的先生像Kevin Costner,不如說他更像本地電視裡反覆播放的那部美國連續喜劇中的主人公〃賣鞋人〃。我很喜歡那部喜劇和那個很隨意活著的〃賣鞋的〃,從頭到尾反覆看了好幾次,再播的時候,我還很愛看。
只不過他沒有臭氣沖天的襪子,他每天都會整整潔潔地換衣服,把換下來的衣服丟進洗衣機,等著我來洗。
一個偶然的場合,我的一個哥們聽說我嫁人了,便急忙問是嫁了個有財的還是嫁了個有才的。我一笑,回答說,我即沒嫁個有錢的,也沒嫁著個教授,只是嫁了一個我喜歡的人。
好像沒有什麼巨大的幸福,也沒有經過瘋狂的戀愛。我們還是一起走過許多地方,一起共過許多患難。
我在我們窗外的陽臺上種滿了各種顏色的玫瑰花。
他在睡夢中尋找著我的手。找到了,兩隻手拉在一起,再繼續睡去。在那些夜晚。
都是因為那盆巨大的植物。
我們要去北方渡假。在走的前幾天我想把那盆植物挪到光線明亮的一個房間。那是一盆巨大的長著大葉子的熱帶植物,再加上花盆,很沉,搬是根本搬不動的。我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