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會是誰的?大哥,還是二哥?
“那麼我懷孕多久了?”
“6周左右,實在是很令人高興的事情,恭喜你喔!不過,你最好提供給我們孩子父親的電話,可以早做聯絡。”護士放下詩集。
6周,平安夜?!
這孩子……會不幸的啊!
忍住一切負面想法,平和地問她:“我可以選擇墮胎嗎?”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仁慈的主在上,你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孩子是多麼的可憐啊,你怎麼忍心剝奪他來到世上的權利!”
搖頭,無法跟她辯解,大腦都已經全部停工,只知道肚子裡有了個不適合這個世界的孩子。
縱慾的下場,我的報應,哥哥們的罪證。
護士的語氣立即嚴肅起來:“根據愛爾蘭法律規定,你是沒有墮胎的權利的,即使你是被強暴的。”
這才想起,愛爾蘭,是無比嚴苛的天主教國家。
我微笑著朝她點頭,但不能吐露比強暴更加不被人接受的事實。
這一刻,真的很想有人在我身邊,哪怕是扶我去墮胎,或者拉著我的手,鼓勵我把這個無辜的孩子生下來。
護士摸了摸我的頭:“孩子,把他生下來吧,哪怕他是個殘疾的孩子,不能看不能聽,他也可以用自己的身體,去感知這個世界——這權利,你是絕對不能剝奪的。”
她頓了頓,又道:“請你不要去英國做墮胎手術。”
我瞪大眼睛,腦子根本只剩一團亂麻。
“很多我見到的女孩,因為不自愛而懷孕,卻謊稱是被強暴的。這樣她的父母就會選擇送她去英國,接受昂貴的手術,然後剝奪那些孩子感知世界的權利。我希望你別這麼做。”
我細看了她胸前,才發現這原來是所教會醫院。
“我現在很亂,可以下床走走嗎?”我徵求這位護士的意見。
她微笑了:“當然可以,需要我的陪同嗎?”
我搖頭,只想在周圍逛逛,冷靜一下。
此刻我什麼也不願意想,哪怕手上的鈴鐺再度開始晃動,哪怕腦海裡全是那句殘缺不全的話。
我只想放空所有的知覺,專心體會一個與我緊密相連的生命,正在我肚子裡和我一起呼吸的事實。
走出這座不高的建築,在青草和低矮樹木中穿梭。
前方是一個教堂,土黃|色調,如同征服者威廉或者稍遲強大的亨利2世那個時代的宗教建築一般,莊嚴簡潔而肅穆。
走進去,內部是寬廣的,然而白色內壁並沒有給我明亮的感覺,反而更顯出我的陰鬱。
木質十字架上沒有任何東西,排排空曠的坐椅顯示這裡的人跡罕至。
左側有一扇門,開啟著,微微一望,卻是一個懺悔室——是為了我而設的嗎?
乾脆就坐在了黑色幕簾前面,微笑著向神傾訴。
我不相信你的存在,然而我懺悔。
我不懺悔我的罪孽——我沒有罪孽,我懺悔我的天真愚蠢。
我是如何被大哥強迫,又是如何掉入二哥的陷阱;我曾經如何無知地以為自己陷入愛情,又曾經怎樣毫無力量地怨恨著他們。
我懺悔我現在極端矛盾的情感,懺悔只顯現脆弱的逃離。
微笑著對著無人的地方,說出一切。
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傾訴——這顯然不是一個好習慣。
“你信上帝嗎,我的懺悔神父?”對一片空氣自問。
“我信有天堂地獄,信你會在天堂,而我會在煉獄。”黑色之後忽然傳出聲音。
我是用中文在懺悔,而這個回應也是中文,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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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擔心,我不是你的兄長,”這有些熟悉的聲音微微頓了頓,“我只是個惡魔。”
難道他要對我懺悔?!
其實我並不明瞭懺悔的真意,然而這個我所不知道的男子,也公平地要將他的不幸昭示在我眼前。
“我的母親是位非常高貴美麗的女性,然而她生錯了家庭,她的父親把出賣給了另一個家族。她是個天真無暇的少女,不知道世界的險惡,於是被有心人惡意地玩弄了,最後婚約因為她懷孕而解除了,她在輕蔑和敵意中生下了我,很快就因為疾病和貧窮死去了——我相信她會進入天堂,那是我唯一的安慰。我沒有父母,在一國首都的貧民窟里長大,扒竊搶劫什麼都做,只要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