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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兄弟失和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兩個當事人都沒有留下一點直接的文字記錄。許壽裳把這事歸咎於羽太信子。他在前面所引的那一節裡說:

作人的妻羽太信子是有歇斯臺裡性的。她對於魯迅,外貌恭順,內懷忮忌。作人則心地糊塗,輕聽婦人之言,不加體察。我雖竭力解釋開導,竟無效果。致魯迅不得已移居外客廳而他總不覺悟。魯迅遣工役傳言來談,他又不出來,於是魯迅又搬出而至磚塔衚衕了。從此兩人不和,成為參商,一變從前“兄弟怡怡”的情態。這是作人一生的大損失。

魯迅也認為主要的責任在羽太信子。1924年9月21日他為自己收藏的古磚拓本集《俟堂專文雜集》寫的“題記”說:

曩嘗欲著《越中專錄》,頗銳意蒐集鄉邦專甓及拓本,而資力薄劣,俱不易致。以十餘年之勤,所得僅古專二十餘及打本少許而已。遷徙以後,忽遭寇劫,孑身逭遁,止攜大同十一年者一枚出,餘悉委盜窟中。日月除矣,意興亦盡,纂述之事,渺焉何期?聊集燹餘,以為永念哉!甲子八月廿三日,宴之敖者手記。

這裡“專”字與“磚”字通。“遷徙”指舉家從紹興遷居北京。“寇劫”指為周作人霸點。“逭遁”指移居磚塔衚衕。“盜窟”指八道灣周作人住處。這些都容易懂得。需要做一點解釋的是“宴之敖者”這個署名。據許廣平在《略談魯迅先生的筆名》一文中說:

先生說:“宴從宀(家),從日,從女;敖從出,從放(《說文》作,遊也,從出從放);我是被家裡的日本女人逐出的。”

有趣的是,後來魯迅在小說《鑄劍》裡,把“宴之敖者”用做那個同暴君拼命的黑色人的名字。看來,魯迅是把自己的態度和氣質,把自己的一些想法,放到這黑色人的身上了。至於他寫這篇的時候是不是也想到了作人和信子,那就不知道了。

魯迅認為自己是被家裡的日本女人逐出的,這一點已無可疑。只是這日本女人為什麼要逐出他呢,這原因人們還是不知道。曾經有過一些傳言,說是因為男女情愛方面的糾葛。例如張菊香、張鐵榮編著的《周作人年譜》就引證了章川島提供的一項材料:

1975年頃,與魯迅、周作人雙方都有密切交往的章川島曾對魯迅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說:“魯迅後來和周作人吵架了。事情的起因可能是,周作人的老婆造謠說魯迅調戲她。周作人老婆對我還說過:魯迅在他們的臥室窗下聽窗。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因為窗前種滿了花木。

這個說法似乎也不很近情理。男女之間的調笑,甚至稍稍過“度”的事,通常只會發生在兩個親近友好的人之間,而不會發生在懷有敵意和惡感的人之間。已經有材料表明,在事情突然爆發之前,也就是魯迅被“逐出”之前,信子對魯迅已經是滿懷敵意了。這裡只舉一事為例:魯迅1934年寫的《從孩子的照相說起》(收《且介亭雜文》)中說:

因為長久沒有小孩子,曾有人說,這是我做人不好的報應,要絕種的。房東太太討厭我的時候,就不准她的孩子們到我這裡玩,叫作“給他冷清冷清,冷清得他要死!”

這“房東太太”說的就是羽太信子。她不許她的孩子到他這邊來玩的事,魯迅曾經說給增田涉聽過。增田涉在《魯迅的印象》一書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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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失和(3)

還記起他曾經說的一件事,他在北京和周作人同住的時候,他常買糖果給周作人的小孩(他自己那時沒有小孩),周作人夫人不讓他們接受而拋棄掉。他用充滿感慨的話說:好像窮人買來的東西也是髒的。

這事大概很給了魯迅一些刺激。小說《孤獨者》(收《彷徨》)中就寫了這樣一個情節:

……只見他側耳一聽,便抓起一把花生米,出去了。門外是大良們笑嚷的聲音。

但他一出去,孩子們的聲音便寂然,而且似乎都走了。他還追上去,說些話,卻不聽得有回答。他也就陰影似的悄悄地回來,仍將一把花生米放在紙包裡。

“連我的東西也不要吃了。”他低聲,嘲笑似的說。

就在兩兄弟還是和睦相處的時候,信子對魯迅的敵意就有這麼深了。會有人去調戲一個對自己滿懷敵意的人來自討沒趣嗎?

許壽裳說“羽太信子是有歇斯臺裡性的”,是確實的。歇斯臺裡,通譯為歇斯底里,即癔病。周作人自己就常常為信子的癔病所苦。例如1934年她同周作人到日本遊歷,這在她本來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可是她疑心丈夫有外遇,“冷嘲熱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