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看的只是菜市場上的白菜蘿蔔,有好有壞,他只需要挑挑揀揀。而現在,他卻看著一個與自己完全平等的人,竟然一瞬間都想不起在內心對顧時的外型和氣質打分。
當然了,要是打分,也是滿分。
眼前這個人,他坐著默默無聲時和站起來面對考核時,大不一樣。那是一種毫不做作的氣質,只是站在那裡,雙手自然下垂,素顏,穿著廉價的棉t,神色淡然,卻彷彿周身散發著一圈光環,讓他如此的與眾不同。有些人,天生就是奪人眼球的,天生就適合站在舞臺中央,讓周遭的一切都變成陪襯。
顧時余光中看見南顥宸向後動了一下身子,這個動作表明,在接下來的兩分鐘內,這人不會再低下頭去了。
很好。
顧時唇邊浮現一抹笑意,他從容地頷首,“20號,顧時。”
話音剛落,顧時就退開幾步站到了屋子的一側,他花了兩秒鐘醞釀情緒,而後聲帶善意地提醒訓教老師:“老師,計時器。”
樂藤十五年的老資歷訓教老師竟然在一個二十歲的大男孩面前亂了方寸,他慌忙地哦了一聲,然後摁下了計時器。
顧時將目光放遠,緩緩地踱開步子。
在場的練習生還不知道他要演的是哪一段,然而這個人就連只是簡單的踱步,也真的太好看。他對角色的詮釋,不靠眼神,不靠動作,只是站在那裡淡然地踱著步,周身散發出的氣韻,就正是那淡淡的落寞。
周桓背地裡狠狠皺了眉,為何他會感到顧時的落寞中摻有一絲欣慰?從理智上,他覺得這絲欣慰顯然是錯誤的表達,得不到的愛情,怎會有欣慰?可是他的直覺卻又分明告訴他,顧時正在不動聲色地奪走已經屬於他的角色。
實際上,從顧時邁開第一步起,john心底便有如巨石投水——
1分38秒,顧時正在表演的,正是他心底那一鏡。
顧時從容地踱了七步,停下來,慢慢推開了那扇不存在的宮門。他推門的動作那樣自然,好像面前真的有一扇漆紅的宮門,裡面,正是他深愛的男人。
在場的練習生已經看出了神,明明沒有門,他們卻彷彿聽見了沉重的宮門劃開的聲響。顧時推開門,剛向裡走了兩步,腳下忽然頓住了。這一頓很急促,卻不顯狼狽。他的目光微微向下,似是在看一個人。在mv中,那是一個剛剛獲得寵幸卻在清晨被趕走的新晉美人。
周桓忽然明白了,一瞬間,冷汗遍佈了他的手心。看到顧時演到這裡,他才恍然想起他剛才遺漏的細節——在那個片子裡,少年在清晨踱步回帝王的寢殿,推開門,卻撞見了正要離開的美人。他遺漏的,是那美人鎖骨上,和少年鎖骨上一模一樣的硃砂痣。
周桓眸光一炸,他終於認識到,自己的演繹偏了!
然而他這番心思,顧時哪有閒工夫理會,此時顧時已經完全入了戲。他的表情只有一瞬的驚愕,隨即便恢復了平和。他收起了方才的落寞,看著那個虛無的女人,眼神中竟然沒有絲毫的怨恨和敵對,只有些許的無奈,還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善意。
顧時微笑,他笑得並不燦爛,然而真誠,讓人覺得心中大定。
在mv中,少年回到寢殿,看見了那個和自己有著一模一樣硃砂痣的女人。女人是mv中唯一一個在帝王寢殿裡過了夜的女人。那是一個新入宮的少女,眼神還很清澈。她撞見了那個總是站在帝王身後的少年,女人的直覺分明告訴她這個人不應該是朋友,但是那個少年的目光卻滿含了令她困惑的安慰和善意。
帝王得不到少年,唯一真正給了恩寵的,也是一個和他一樣鎖骨上長了硃砂痣的女人。而少年,知道帝王這小孩一般的心思,滿心無奈。他看著那個女人的眼神,分明是帶著淡淡的期許的,像是希望著這個女人能夠代替他好好陪伴帝王一般。這絲期待,是原先成品片子中的演員都沒有表現出來的。上一世,正是因為這個眼神,引發了專業影評人對一部mv的火熱討論。顧時的那一鏡,從1分38秒到2分3秒,為他鋪開了未來影帝的紅毯。
女人離去,顧時的目光追隨著那枚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硃砂痣從眼前滑過,他忍不住轉身看女人離去的背影,默然出神。
誰能想到,最出彩的一鏡竟然與帝王無關。25秒到,表演戛然而止。顧時收斂了戲中的神韻,如初時般從容地走回場地中央,輕聲說:“我只有一個關鍵詞,成全。”
少年懂帝王對他的愛,他成全他尋找替代品的混鬧,成全他日日笙歌,實際上只是在變相發脾氣而已。周桓說